惊鸿脸上有一种浅浅淡淡,带着些欣慰的笑意,这样的笑容绽放在她的脸上,有一种说不出的美丽。
那边的沈攀龙看到这念君时,早已满腹怀疑了,这会儿早就沉不住气向楚念君道:“你是什么人?!楚江鸿在哪里?!”
楚念君的目光淡淡地落在那沈攀龙的脸上,楚念君并没有直接回接沈攀龙的话,回话的人是一直恭立在前方的林成,林成向那沈攀龙道:“这是敝庄庄主。”
这时楚念君才微微一笑,气度很好地向这沈攀龙道:“我的名字叫楚念君,区区江湖晚辈,在这里见过沈镖头。”
沈攀龙吃了一惊,楚念君?楚念君是谁?他当真是庄主?他不敢相信地看着楚念君,也不知道看了多久,才问道:“楚江鸿在哪里?”
楚念君淡淡地看着沈攀龙,然后给身后的人打了个手势。
身后的弟子得了指示,恭敬地退了下去,不一会儿,有两名碧岭山庄的弟子从后面走出,手里押着一个高大威猛的中年男子。这中年男子身上负了重伤,又被绑得严严实实,看上去很是狼狈。
看到这人,那沈攀龙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变成了猪肝一样的颜色,因为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江鸿!
楚江鸿竟然这样狼狈地落在了这么一个小小的孩子手上!
沈攀龙固然吃惊,那边的沈剑南、聂柔柔、晋如愁、惊鸿以及聂京以及李密得人亦是震惊不已。堂堂碧岭山庄的……前庄主,被一个孩子整成这副模样!
众人不由地再继续打量着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
晋如愁亦微微吃惊,他早就知道楚念君机敏过人,让楚念君一个人留在碧岭山庄掌握大局,晋如愁原本也有些放心不下来,但如今看来,这楚念君非但完全掌握住了大局,还将楚江鸿捉住!
一个孩子,能做到这一点,可见这孩子非同一般!
楚江鸿一脸愤怒地盯着楚念君,仿佛是想骂他,但现在的楚江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因为他身上的穴道完全被封住。
楚念君仍然微微笑着,向楚江鸿道:“按着辈分,你是我的叔叔,但你害死我的爹爹,逼死我的母亲,三番四次相加害于我,我们叔侄的情分也到至为止了。”
楚江鸿的眼睛通红,瞪得像是铜铃般大,他恨恨地想说些什么,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楚念君又淡淡地说道:“说来,叔叔,你也是我的仇人,但你又是我叔叔,若放了你,我爹爹与我母亲只怕不枉死,若杀了你,我到底是你的侄子,杀叔不孝,既然如此,今天我就当着聂堡主的面,求个公平。我要废了你的武功,囚你于碧岭山庄的幽牢里,哪一天你若认错了,我就放了你,你若一直执迷不悟,我也只好一直囚着你。”
楚念君是个孩子,他的声音里还带着几分孩子的稚气,然后他说出来的话却令这里的人震惊与赞叹不已。按理说,楚江鸿做出这等的事情来,是必要杀死他而后快的,但楚念君竟能饶过楚江鸿一命,却又废了他武功,给他一次反悟的机会。
这个决定,自是再好不过了。
这样简单的一句话,就让这里所有的人心服口服,也对楚念君另眼相看。
楚江凤的儿子,倒底有乃父之风,所谓虎父无犬子,果然如此。
说话间,楚念君已让人将楚江鸿给押了下去。
四周有些肃静,楚念君的目光从这里的人一一扫过去,最后将目光落在沈攀龙的脸上,说道:“晚辈不才,愧受了碧岭山庄的庄主之位。现在的碧岭山庄已与楚江鸿无任何关系,如今的碧岭山庄,也与靖宁镖局无关,所以与沈镖头连盟,亦已作废。”
一句话就将碧岭山庄与靖宁镖局的划清了界线,也表明了他的立场。
那沈攀龙脸色一变。
楚念君的话却还没有说话,他看向那边的晋如愁,微微一笑,继续说道:“碧岭山庄曾受了赤龙堡晋大侠的恩惠,碧岭山庄向来恩怨分明,今日有谁若为难赤龙堡,便是为难碧岭山庄,我楚念君,一定不会袖手旁观!”
沈攀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人算不如天算!
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关头,竟然有这样的变故!不但碧岭山庄与他们靖宁镖局划清界线,碧岭山庄还转而去帮助赤龙堡的人,难道……难道今天他们当真是大势已去了吗?!
这里已被碧岭山庄的人围住了,外面的是碧岭山庄的人,里面是赤龙堡的高手。沈攀龙已没有回转的余地。
明明眼看着就是彻底打败赤龙堡,却没有想到到了最后关头,功亏一篑!
如今,已是大势已去。
沈剑南走到沈攀龙的身前跪下,眼里隐约有泪光闪烁,道:“爹爹,您回头吧!”
沈攀龙看着跪在地面上的儿子,他那张脸仿佛一下子苍老了很多,他问道:“连你也反对我?”
沈剑南道:“爹爹!”
沈攀龙茫然地看着他,又看了看这里的聂京,看了看晋如愁、惊鸿、楚念君以及围在外面的所有人,然后哈哈地狂笑起来,那笑声特别刺耳,听到耳里极不舒服,然而这沈攀龙就像是疯了般,仰天狂笑。
“爹爹——”沈剑南又惊又担心,忍不住唤道。
沈攀龙疯笑道:“好!好!好——”
说着他的目光又紧紧地落在了聂京的脸上,带着不甘道:“我又败给了你!聂京,二十多年前我败给了你,现在我又败给了你!成王败寇!二十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说罢,沈攀龙目光一冷,忽然拔刀,横刀自刎!
“爹爹!”沈剑南惊叫一声,冲了上去,欲去阻止沈攀龙,但……已来不及了……沈攀龙的刀,已割开了他喉头,他倒了下来,飞血如雨,溅在了沈剑南那英俊的脸上。沈剑南瞳孔一缩,无限的恐惧漫上心头,他几乎是麻木而呆滞地接住了沈攀龙倒下的身体,泪水忍不住滚落下来。
沈攀龙看着沈剑南,嘴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是那句话到底没有说出来,他的头就垂了下去。
他死了。
一代英豪,死于江湖仇杀。
沈剑南悲痛难忍,伏尸大哭。那边的聂柔柔也看着沈剑南如此模样,心里也担心起来,也在为他伤心,看着沈剑南那般痛苦,聂柔柔也不觉落下泪来,她本就是一个很容易感伤的女子。
这边的惊鸿心里似乎也有细微的触动。
她杀过很多人,那些人往往在还来不及悲泣时,就死在了她的剑下。这时的楚念君微微叹了口气,缓缓走到惊鸿的身边来,楚念君看了一眼惊鸿那正呆呆的看着沈剑南的模样,惊鸿知道念君已走了进来,惊鸿有些呆愣地问念君:“人都是要死的,他为什么要哭?”
楚念君看着那边的沈剑南,说道:“因为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深,重要的人突然离开时,人的心里就会难过,就会痛哭,所以有时候会发现,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活着的人往往比死去的人更痛苦……
楚念君的声音并不大,但这里的人还是能够听得见。
那聂京也不由地回头看向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却懂得不少的人情世故。
惊鸿不觉回头看着楚念君,她似乎想起了什么,继续问道:“所以,杀人并不是一件好事,它只会给别人带来痛苦,是不是?”
楚念君也转头看了看惊鸿,忽而微微一笑,说道:“姐姐,有很多事情,都不是一言两语能够说得清楚的,在这江湖上,最是说不清楚的,便是是是非非了。”
惊鸿看着念君,良久,她才收回目光。
连念君都说不清楚的事情,她又怎么会明白?
这些她也都不在乎,她所有在乎的,只有一件事情。
她只要杀死最后一个人,她就可以放下她的剑,陪着晋如愁去过他们想过的生活。
沈攀龙已死,这一段的江湖恩怨似乎也至此结束。
然而,一道目光,一直久久落在惊鸿的脸上。
惊鸿抬头,正好对上了那道惊异、迷茫、而又痴往目光。
那是聂京,聂京正呆呆地看着惊鸿,陷入了无陷的沉思里,除了聂京之外,赤龙堡辈份大一些的人,也都看着惊鸿,都是那种震惊与茫然的目光。
隐约里,似乎有赤龙堡的年长的弟子在惊叹:
“像……像……实在是太像了……”
“如果不是过了这么多年,如果不是她的目光太冷淡了,我几乎当真是以为她回来了……”
……
赤龙堡出现了微微的骚乱,惊鸿成为了不少人注意的重点。
晋如愁隐约猜到了什么,看来,他们据说的“像”,所指的就是惊鸿了。
惊鸿与二十年前轰动武林的武林第一美人墨静柔,的相似。
聂京也不知道痴然地看了惊鸿多久,才缓步向惊鸿走近,有些惊诧,有些颤抖地问惊鸿:“你……叫什么名字?”
惊鸿打量着这聂京,聂京不过四十来岁,看上去仍然有着中年人的威严与英挺。
惊鸿的脸色也微微地一脸,她的脸上忽然出现一种极微妙的神色,听着聂京的问话,惊鸿回答说道:“惊鸿。”
聂京仍然有些失神地看着惊鸿,喃喃道:“惊鸿?惊鸿,好名字,好名字……”
惊鸿一瞥,一个只需要看一眼,便一辈子也忘不了的女子……
就像……就像当年的她一样,就那么突兀的看了她一眼,便一辈子也忘记不了,就算她已死了十多年,可是在聂京的心里,还是能将她的一切都深深地记住。
静柔……
静柔……
聂京的心忽然就温柔了下来……
眼前的这个人……算算年纪,如果当年那个女婴没有被夺走,现在也应该有这样大了。已不必再去怀疑了,与静柔一模一样的容貌,是她了,就是她了……
静柔的女儿,静柔和他的女儿,惊鸿……
惊鸿的目光久久地落在聂京的脸上,带着些冷淡,与一丝丝的……不安……
“你叫什么名字?”惊鸿忽然向聂京问道。
惊鸿的声音将聂京的神思拉了回来,聂京看着惊鸿的脸,仿佛是看到了当年的静柔,他的心一软,向惊鸿说道:“我叫聂京。”
聂京!
他,就是聂京!
惊鸿的脸色微微一变,变得有些苍白,有些惊惶,也有些激动。
聂京见惊鸿的脸色变了,脸上露出担心之色,他原本要问惊鸿怎么了。
但他还没有问出口。
因为在他问出这句话之前,发生了一件令所有人的始料不及的事情。
就是那一瞬间,惊鸿突然出剑,惊鸿的剑一向快如闪电,令人防不胜防,而聂京虽是武林高手,但一来早已负了伤,二来对惊鸿没有一丝一毫的防备,在这样的近距离之下,聂京根本就没有办法避开惊鸿的一剑。
惊鸿的剑,夹着一股冷风,就这样送入了聂京的胸膛。
所有人都震惊了。
血从聂京的胸口流出来,沿着惊鸿的剑刃一滴一滴地往下坠,仿佛是一串被扯断了线的艳红珍珠,那么凄厉而又艳绝的滚落下来。
周围,死一样的寂静。
这个变化实在太过于突然,没有人会想到惊鸿会突然出手,这简直就像是在做梦一般,众人都还在呆愣之中,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而这时的惊鸿,只说了一句话,一句冰冷而又无情的话:“我的这一辈子,只需要杀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就是你!赤龙堡堡主,聂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