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仁一会回来了,身后站着我姐丁玲,可是她见到我的第一句却是,“我过来坐坐,你回家去,什么也不用向姐解释,我都知道了,去吧,好好谈谈。”我瞪大了眼睛,吃惊地看着丁玲,她平日最关心我的终身大事,为了我,她一直在寻找一个能带给我们家大有起色的男人。减轻我的负担,扫平我前面的坎坷。虽然我极力反对,非常不赞同她的想法,百般阻扰,可是毫无用处,她依然固执。所以我恨自己太无能,拼了命的工作挣钱至今感情生活一片空白,她看着自是着急……
我听着丁玲的话,矛盾地不愿起身,可是门口突然传来轻悄的柔声,“丁可,我们出去走走,好么?”
我身子一惊,从沙发上弹跳起来,她竟然跟着我姐丁玲过来了,我傻眼盯着她几秒,像被施了法术一般,明明内心抗拒靠近她,脚下却不由自主地向前迈动,虽然步履艰难却在不觉中向她靠拢。
还是那纤细如柳的背影,在狭窄的楼道里向前飘摇着,其实触手可及却感觉远在天际。跟着她缓慢的脚步,我们走到了小区边上的小树林。
艳阳高照,冰永远抵挡不住这样的光芒,注定要沦陷,融为水化成烟,最后消失殆尽。
“你很吃惊我来此吧?”她回头轻笑道,说完长长的秀发便再次映满我的双眼……
我无视她的笑,内心却已接近崩溃的边缘,片刻才沉声答道,“是吃惊,吃惊你是不是走错了门。”
“看来,这三年你足够恨我的……”她快速接过我的话,随后居然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面对她突然脱口而出的这三个意外的字眼,我的目光顿时停驻在她的背脊上,我是听错了么?她在向我道歉?我猜疑地不确定屏息。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我缓慢地反问着,内心曾经被人践踏的自尊似在苏醒。
她转回身,正面与我对视,强烈的阳光下,我猛然发现,她原本娇美的脸颊似夹杂着一丝浅淡的沧桑。莫名地,我的心一紧。
“不要恨我好吗,我伤害你的同时,自己也不好过……”她的言语间有些哽咽的气息,我去,作为一个男人,面对这样的妥协,哪能不动容,我不忍心再用充满敌意的态度对待她,只得淡然地随后应声道,“我没恨你,犯不着……。”
“真的么?丁可,我这次来,你不会赶我走吧?”她的声音透着几分欣喜,看得出来,她因我的态度转变而轻松了些。可是我却愕然地定在了原地。
“你不会是不走了吧?”我很快反应过来,立即问道,背后已然出了一片冷汗。
“我是打算住旅店,可是身上的钱不多,我以前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了,所以,只得找你帮忙了。”她眼中的乞求和怯懦少有的出现在我眼中,没等她说完,我立马打断了她的话语,急切地问,“你说什么,你的钱不够?要住旅店?”我几乎不相信她所言的每一个字,并且将“钱”字刻意强调说得特别重。当年离我而去的原因不是因找到了一个富有的男人么?如今为何如此狼狈落迫?连住旅馆的钱都不够?我心中的疑虑一个接一个迅速冒出来。
她尴尬地垂下头去,显然意识到了我的不屑。气氛在沉默中变得冷清,“哦,我的意思是,你为什么不回家去住?”
姚瑾的眼圈在我问完以后便红得厉害,我明白她一定遇到了什么事情,她咬紧下唇,两颗深深的牙齿印立刻揪紧我的心。
“我家的房子早前已经卖了,所以现在……”
原来如此,她当年远走高飞,自然是不用再在这个小城市里屈就而居了,我低叹了一声看着她。
“你打算住几天?”我平淡地向她打听,侧身倚到一根树杆上,感觉这样比较有安全感。
“我可能要住上好几天吧!”她静静地不确定地看着我,仿佛在等待我的允诺。
“行,我的房间让给你住,我去聂仁那挤挤,你放心住吧!”我如同慷慨解囊的侠义之士,爽快答应下来。
“谢谢你,丁可,我……”她张大了一对水亮的眼睛望向我欲言又止,我淡淡地打断她,“不用谢,回去吧!”我口是心非地转身就要打转回家。我害怕与她单独面对,满是汗渍的手心就是最好的证明。这突如其来的一切对我来说真的承受不起,我需要冷静。
可是她唤住我上前拉住了我的胳膊,立刻,一股子温热的气息从她的手心传导至我的身体,我全身不禁一颤。
“你,还有事么?”我条件反射性地退后一步问道。
“丁可,你,现在有女朋友了么?我住你家会不会给你添麻烦?”她低下头,最终红着脸问出了口。
她为什么要这样多问一句?莫非她在旁敲侧击想了解我的生活,或者想与我破镜重圆?我愣愣地居然冒出这个傻得够二的念头。怎么回答她呢?心中对她当年弃我而去的余恨说没有那是骗人的,于是我在她面前第一次说了违心的话,“恩,不会的,她不会那么小气的。”
“哦,那挺好。”她说完,带着几分无法掩饰的失落勾了勾唇角,然后抬起脸颊,似乎坚强地说道,“祝你幸福……”
这回换我说了句客套话,“谢谢,会的。”
在聂仁家,我一整晚夜不成眠,聂仁不时八卦地凑上来问我几句关于姚瑾的事,我都用背对的方式抵挡了回去,我不愿意提及过去的一切,一个男人被女人甩自然不是什么光彩值得炫耀的事,何况我是个不轻言感情生活的人。
六点整,我便悄悄起床了,聂仁还在熟睡中,出门时,我朝自家的大门刻意望了两眼,纹丝不动厚重的大门隔着我最痛心的两个女人,这种感觉极度燃烧着我的情绪,带着几分忧郁我乘车到了公司门前。
“丁经理早……”我意外地看到秘书晓晴远远地向我打招呼,一脸灿烂的笑容望向我。
今天不是休假么,她怎么还来公司?我狐疑地看着她,问道,“今天放假,你还来公司?”
“哦,丁经理,我昨天把手机忘记在公司了,所以,……呵呵……”她噘起嘴,不好意思地掠了下额前的几根淡黄色的发丝。
丢三落四的小女人,我轻哼一声,一前一后与她进了公司。
晓晴迅速地在办公桌前找寻她的手机,我透过百叶窗帘无聊地看了看她,平日她总是盘着头发,今天比较随意的休闲打扮倒也颇具小清新的味道,与姚瑾相比,她更有活力。一想到那个在我家的她,我的心便猛然间如同石沉大海。
我为什么要骗她说有女朋友,这是想证明什么呢?我深吸了一口气,趴到桌面上,样子格外的懒散。
“丁经理,我走了,你早点回家吧,别太拼命了。”晓晴临走时敲了我的门,站在门口对我苦口婆心说了这几句,我冲她淡然一笑,朝她摆了摆手。
“丁经理,你该找个女朋友了,你长得这么精神,太浪费资源了。”那小妮子居然一改平日的严肃,奚落起我来,我瞪大了眼睛陌生地盯了她一眼,她吐舌调皮一笑,转身逃之夭夭。
我一个人面对着空荡荡的办公室,突然一阵反胃,早晨居然忘记吃早餐了,虽然这是经常的事,可是今天突然特别严重些,我赶紧冲了一杯牛奶,就着几块饼干就当了却了一桩大事般长吁了口气。
手机突然响了起来,铃声刺耳尖锐,我一看是个陌生的号码,迟疑片刻才接听,里面传来不紧不慢的声调,竟然是姚瑾,她问我晚上是不是回家吃饭。
昨天与她谈完事,我便一直赖在聂仁家,除了收拾几件衣服就没再回去过,她这么一问我反倒是不自在起来。我便没有过多考虑说了声回家吃饭。她显然是高兴了,很轻快地应了声,便挂断了电话。这一头的我听着手机里传来的盲音半晌呆愣着不知所以然。
在办公室忙活了一天,从来没觉得时间过得如此之慢,盼望着数着秒针总算等到了下午五点半,收拾起凌乱的桌面,我磨蹭着从电梯里走出来。
“丁可?”一个惊奇不已的声音叫着我的大名从一楼大厅的左侧传来,那里是接待外来人员和客户的地方,我疑虑地朝那声音的来源方向望去。
一个身着火红修身长裙的女人自那边朝我轻笑,我的脑袋一蒙,快速回忆着,这张面孔我似乎没有记忆。
我立在原地没有再挪步,等待着那女人地靠近,那细得似根筷子的高跟倒映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看得我眼花缭乱心惊胆战的,感觉那简直有些不可思议,仿若她窈窕的身姿没有丝毫的重量般,要命的有节奏地律动着。
我突然觉得她像动画片里缚获葫芦娃们的蛇精,这个比喻一经脑袋闪现后,我随即垂下眼帘心虚地不敢再去观察她。
“丁可,你,不会是不记得我了吧?”那红衣女人上前离我仅两步距离,一股奇特的香水味顿时包围了我的周身。
听她这么一说,我倒是真有几分惊讶了,“我,不太记得了,您是?”我出于礼节朝她展开笑容。
既然她一眼便认出我来,定是有来由的,所以我等待着她的回答。
“我是你高中的同桌啊,你真是健忘哦……”她抬起脸,朝我眨了眨眼,这个曾经熟悉的小动作,总算将我的记忆之门打开了,原来是她,倪艳,可是眼前的她哪有半点当年的影迹。我张着合不上的上下唇,半天不敢相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