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见丫鬟离开后,嘴里低声念叨着什么。随后抬起头,似乎想起来什么。起身看向窗外,轻声道:“玖儿,正午时陪娘到太佛寺中,为你爹爹求个平安。”
这太佛寺建在邹阳郊外,每日去供奉的人络绎不绝,听说求平安这些很灵。而烛家世代为官,这官场深不见底,一不小心失足将成千古恨。妇人每月必定要去一次,这样心里也会安心不少。
而窗边正靠着一位少女,少女发似流泉,随意披散在脑后。白皙的脸庞带着慵懒的睡意,春风托起她耳边的发丝。淡绿色的长裙,袖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牡丹,银丝线勾出了几片祥云,下摆密麻麻一排蓝色的海水云图。双眼微微张开,墨黑如净,见不得一丝尘埃。只见少女轻启朱唇,淡淡道:“不是每月一次吗?这前几日不是刚去过,今儿怎么又要去啊?”少女声音极是好听,娇中带着几分妖,柔中夹着几分媚。鸢啼凤鸣,清脆嘹亮却又婉转柔和。
妇人听罢,放下手中的佛珠。拿起香案旁上佛香,放入摆在佛前的蜡烛上。带着烛光,徐徐点燃:“这几日为娘心里闷得慌,为人子女。多为你爹爹求个平安,你倒还不乐意了?”
少女却是撇了撇嘴,不悦道:“娘亲一天到晚只惦记着爹爹,爹爹的。什么时候也能为女儿想想,给女儿求个平安?”
妇人听罢噗嗤的一声笑了出来,随后走到少女面前,从怀里掏出三块玉佩,从中间抽取了一块递给女子,说道:“喏,这是娘亲昨儿命人去为玖儿打造的。你看可否喜欢?”
少女接过玉佩,从玉佩的表面看起来有淡淡的光泽。一股冰凉的触感从手尖传来,直达心底。而玉佩的背面刻着龙飞凤舞三个大字,烛玖兰。
妇人随后晃了晃手中的另外两块玉佩,另外两块玉佩的背面分别刻着烛宗成和陶素的名字。这是她让邹阳城内最有名的刀刻家,连夜赶制而成的。
“喜欢,娘亲送的东西,玖儿怎会不喜欢?”烛玖兰虽有感动,但是好面子的她,即使是在自己的娘亲面前,也不肯表现出那柔弱的一面。
“你呀,连你爹爹的醋都吃。”陶素对自己的女儿有些无奈,但心里却溢满了幸福。她的孩子与相公,就是她最大的精神支柱。如果有一天她们不在了,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
烛玖兰原是不想去那太佛寺的,她自小就不喜欢寺庙。那里的菩萨虽被世人奉为神灵供养,但是那一张张面目狰狞的面孔,让她从心底直打颤。不是过度的敬畏之心,而是一种莫名的恐惧。但是看在早晨娘亲送的玉佩上,只好勉强点头答应。于是被身边的丫鬟连推带拉的,拖到府门口。就差没被五花大绑的,丢上马车去。
这大富人家出行,气势总是不能少了的。要是没有一定的排场,那就是砸了脸面。烛府门口十几辆马车,一直排到了几百米。车上装满了各种名贵的衣物用品,都是平常百姓所用不起的。而以前去的路上,常见有人饿死在路边。所谓的出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鬼。恐怕说的就是现在这样的现象。
“三夫人吉祥。”府门内走出一名妇人,丫鬟们赶忙放下手中搬运的行李,退到一旁行礼。由此可看,来的妇人在府中地位自是不小。
“起来吧。”妇人挥了挥手中的绣帕,看了一眼陶素道:“五妹你今儿个又要去那太佛寺?一天到晚有事没事老往那跑干什么?干脆你搬那里去住得了。”
“我娘要去那管你什么事?”烛玖兰一见来人是三姨太陈静怡,心下顿时不爽。这陈静仪是烛宗成的第三房,为人尖酸刻薄,不得烛宗成喜爱。自己的娘亲又与世无争,生性懦弱。从不与各个姨太争宠,陈静仪因此常去找娘亲的麻烦。真不知道她是那根筋不对了,老跟自己的娘亲过不去。
“玖儿,不得无礼!”陶素看了一眼烛玖兰,随后朝着陈静怡赔礼道:“玖兰年幼无知,口无遮拦。都是妹妹管教不严,还请三姐姐不要往心里去。只是妹妹近来胸闷心躁,想出去走走。又不知有何处可去,只能到那太佛寺求个心静平和。”
“哼,上梁不正下梁歪!”陈静怡只是轻哼一声,反应便不过大。烛玖兰的没教养,她早是习以为常。只是这烛玖兰毕竟是老爷的亲生女儿,自己又是老爷的三夫人,怎么说也算是那丫头的干娘亲。她这样走出去说自己是烛家的人,她都不免觉得丢脸。
烛玖兰被母亲训斥面上露出不快,幸怏怏的转过头去。
“那顺带帮姐姐捎个符吧,姐姐近来常走霉运,也不知道是招惹上了那些不干净的东西了。”陈静仪已然四十有余,眼角旁虽有淡淡的鱼尾纹,整个人看起来却像是三十岁的一朵花。此时她微微皱着眉头,看起来有无尽的愁容。
陶素欠了欠身道:“姐姐说得甚是,妹妹定会向主持多讨个平安符给姐姐。”
“那姐姐这里就谢过妹妹了。”陈静仪语气柔声得多了,没有刚才的尖利。随后扭了扭身子,身上的首饰互相碰撞着发出叮叮的响声。这要是取下来,掂量着,恐怕都得有个四,五斤重了。
陈静仪本想转身回到府内,却在转身的时候差点与一个人撞得个满怀。怒气瞬间集来,抬起头看,微微一愣,所有的脏话都卡在喉里。
“二姐。”陈静仪低声道,面上显示出微微不悦,却是不能发作。
桂灵低头看了一眼陈静仪,随后从她身边走过,向陶素走来。桂灵是烛宗成的二房,烛尓轩的生母。烛尓轩为烛家二子,现年二十三。前几年娶得一媳妇,并且育有一子。孩子留在府中由奶妈照顾,而烛尔轩则在朝中混得个一官半职,甚得烛宗成的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