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时分,夜凉如水,万物静寂,似乎没有一点儿活着的迹象。唯有亘古不变的月光,依旧发散着千年不变的柔情,些许怜悯的凝望着大地。这个地方,这个皇宫,每一天要发生多少事情,每一年要发生多少事情。呵呵,精彩的让人移不开眼,惨绝人寰的让看不下去。这就是皇宫,世界上最高利益的集中地,也是世界上亲情最为缺乏的地方。
没有任何灯火的房间,似乎是害怕灯火让自己看到那令人恐惧的光明一般。恐惧光明吗,似乎也不尽然,因为他们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想要将遮盖日头的乌云分散开来罢了。所以他们根本不恐惧光明,他们恐惧的只是无尽的黑暗。害怕的东西只有一个,那就是他们的力量不够强大,不足以将这死而不僵的百足之虫彻底打垮。
那些人自称为是天家人,总以为高人一等,随意的破坏别人的家庭。一道道圣旨,看似只有几行字,却让多少家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从此再也不能相见。如果是罪有应得,那也无可厚非,可是受到伤害的偏偏是一腔重感热邪,所以,就不能不让人抱怨,不能不让人反叛。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就是这样一个简单的理儿。
屋里被黑暗笼罩,只有淡淡的月光闯了进来,不知道这没有多少力道的光,可否将青天白日再次赢回人间。希望可以吧,希望他们这一切都不是白费,否则,牺牲的人就不是他们几个,还有很多很多人。包括自己在意的妹妹,还有自己的父亲,自己的兄弟。没有错,现在站立在窗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烛玖兰的哥哥烛尔轩。
看着和无尽的黑夜,烛尔轩没有了睡意,不由的想要出去走走。随心所欲的推开了家门,走了几步竟然就走到了这里,走到了柳清濛的家。迟疑了一下,烛尔轩还是飞到了屋顶上,他只是想要看一眼,看一眼柳清濛在干什么。她在绣花,还是在练字,或者在弹琴。想到柳清濛,烛尔轩郁闷的心情终于有了一抹亮色。
古旧的房屋外,烛尔轩栖身在青瓦之上,因为害怕惊动小心翼翼的主人,所以他猫着腰,以非常不和谐的姿势偷偷的观察着屋里情形。别人相应维持这样的情形自然十分不容易,不过烛尔轩不是别人而是原丞相烛宗成的儿子。
虽然窝在这样一个地方对于烛尔轩而言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现在烛尔轩却忍不住颤抖像是禁不住这么长的奇异姿势一般。烛尔轩满眼含泪,心中恨不得将屋中另一个人杀掉,但是他不能。视线随着烛尔轩的视线望去,不难发现,那个房子里面有一个老头儿,正在用着竹编鞭打着一个少女。
老头儿似乎十分愤怒,那模样似乎恨不得要了那个女孩子的命。但见他便打边流泪,嘴中还不住的道:“我叫你乱跑,我叫你乱跑。你知不知道我们家就你一个年轻人了。你还要跑,你想要跑到哪里去,你想要做什么。那个烛尔轩,有什么好。如果是平常人也就罢了,我们也不会嫌弃他穷,可是他是烛宗成的儿子,你知道吗,他是原丞相烛宗成的儿子,是逃犯。你想要我和你的母亲,为你的爱情陪葬吗,那么倒不如让我现在把你打死吧。快说,还要不要跑了,还要不要去找烛尔轩了。”
“我要去找他,我还是要去找他。我喜欢他,父亲,我喜欢他。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他在一起。哪怕父亲你打死我,我还是要和他在一起。没有他,就不会有我,因为我生是烛尔轩的人,死是烛尔轩的鬼,父亲……”话语没有说完,房中受刑之人似乎已经到达了体能极限。她叫了一声父亲以后,便再也没有发出声响,而拿着鞭子的人,见状,将鞭子扔到了一旁,抱着这个女孩儿哭了起来。
烛尔轩知道眼前这个女子是极为具有忍耐力之人,若不是痛到了极点,她绝对不会晕过去。烛尔轩趴在房顶上,泪水早已经溢满了脸。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如此的对待他们。明明一切长大,明明是青梅竹马,却因为一道旨意,自己成为了罪臣的儿子,成为了逃犯。和自己本有婚姻之约的女子,也因为自己受尽了折磨。为什么是这个样子,怎么能够是这个样子。
烛尔轩好几次忍不住想要冲进屋内,结果又想起了那个女子对自己说过的话,那个人说:“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请不要为我身陷险境,你知道的,只要你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死去。我们要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所以,为了我,请记得忍。”
那个老头儿查看了一下自己的女儿,发觉她没有什么大碍,只是晕过去以后,就小心翼翼的把她抱上床,尔后在她身边站了很久,不住的长吁短叹。其实他何尝想要打自己的女儿,可是现在如果不制止的话,自家的女儿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现在这个世道抱住一条命并不容易,为什么自己的女儿就不明白,总是找罪受呐。
那个烛尔轩,自己也很喜欢他,否则当初也不会同意和他联姻。只不过时移世易,现在烛宗成一家,是惹不得的。谁招惹了他们家,谁就有灭顶之灾。虽然十分欣赏十分佩服,但是将自己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交个一个逃犯,他做不多,真的是做不到。想到这里,老人的脸色越发阴暗起来,为什么,是非黑白颠倒,到底该怪谁,到底能够怪谁。
老人站立了许久,时不时抹去脸上的泪水。他就这么一个女儿,只有这样一个宝贝女儿。舍不得,真是舍不得。可是这个女儿和自己的脾气一样倔强,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做才是对的。或许该找自己的夫人商量一下了,说不定会有什么好的方法。想到这里,老人帮着那个女子拽了拽被子一脚,起身离去。
烛尔轩再也忍不住,急忙从房上跳了下来。看到那女子手上的鞭痕,烛尔轩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究竟该怎么做,是不是自己应该绝了她的想法,毕竟现在的自己什么都给不了这个人。给不了这个人想要的家,给不了这个人安逸的生活,给不了这个人金钱。现在的自己真的是一无所有,真的是配不上这个人。
看着女子额头上细细的汗珠,烛尔轩忍不住为她擦拭了起来。这个女孩子总是这样倔强,从小到大都是。不管是多么痛,她都不会喊痛。多么艰难,她都不会退缩。就是这个女孩子,自己喜欢的就是这样的女孩子。原本真的以为可以和这个人携手,共此一生,可是没有想到,家道中落,恐怕一切都要成为奢望了。
烛尔轩认为,世界上大概不会有自己的亲人了,世界上大概也不会有谁记挂着自己了。如此想着的时候,就忍不住想要去自己的家看一看。于是那日自己不知不觉走到了自家旧宅,看着以往热热闹闹不曾断过人的房间,而今门可罗雀,人们都绕着他走,生怕沾上一点儿不吉祥,嘴角不由得弯出了一抹嘲讽,这就是人心,简单又让人心疼。
翻墙过去,原本整整齐齐清洁的校园,变得杂草丛生,几乎淹没了道路。推开屋子的门,有不少灰尘落下,飘飘摇摇像是谁的命运一样。这里曾经那么热闹,这里曾经那么多欢声笑语,而今却这般寂静,让人忍不住要窒息。
秋风扫去了世间喧闹的浮华,也扫去了世界上少有的福气。曾经满满一院子的人,现在只剩下自己一个。曾经拽着自己的手让自己陪她玩踢球的小妹妹死掉了;曾经认认真真服侍着自己的安钗死掉了;曾经非常威严,权倾朝野,一心想要为人民办实事谋福利的父亲死掉了;那些和自己一起长大,一起学习练习武功的兄弟们死掉了,还有自己那些妹妹,那些可爱的如花似玉的妹妹也死掉了。
全部都死掉了,全部都死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活着。一个人活着,就不能够白活着,要做一些什么,证明自己还活着。既然世界没有了公道,那么他就要把主宰杀掉,重换日月,重新找回正义和公道。
就在此时,门突然被推开。烛尔轩警惕的握起手上的剑,只是来人却把他惊到了。到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未过门的妻子柳清濛。清濛为何回来这里,似乎不必做出这样的发问,因为清濛一看到自己就猛地扑了过来,伤心的道:“我就知道我父亲骗我,我就知道你不会那么简简单单的死去。我们两个是夫妻,你还没有把我娶进门,你怎么能够死去,你怎么能够死去。为什么不来找我,你知道我有多想你吗,为什么,为什么不来找我。”
“清濛,清濛,你冷静些。现在站在你面前的不是丞相烛宗成的二儿子烛尔轩了,而是一个逃犯,一个逃犯烛尔轩。我们的婚事就此作罢,你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吧。”这句话真的是好残忍,对对方来说很残忍,可是对自己而言何尝不残忍。如果有可能的话,自己一辈子都不需要说出这有些话。可是现在不行,现在的他,什么都给不了她。
对于清濛能够认出自己,烛尔轩心里又觉得暖暖的。毕竟现在的他一袭黑衣,大部分面容被斗篷挡了,只露出了一双眼睛。现在的自己已经不是那个意气风发挥斥方遒的烛尔轩了,而是一个双眼带有血丝,眼袋十分浓重,已经万分疲惫不堪的烛尔轩。
柳清濛摇了摇头,紧紧的抱住烛尔轩道:“我知道的,我明白的,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知的,我已经打定主意了。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如果你要我嫁人,也就是你想让我自杀,对吗?烛尔轩,我们都太理解彼此,所以不需要这样。烛尔轩如果你真的爱我,那么请不要为我身陷险境,你知道的,只要你活着,我就绝对不会死去。我们要在一起,无论如何都要在一起。所以,为了我,请记得忍。”
明明努力奔向你,为何我们二人却越来越远,想细看你的容颜,用手细抚,却已碎成碎片,惨淡的月牙,复有照在西湖畔,月牙犹在,故人吹箫何处边。有些东西完美不了,却又忘不掉,武装自己,见到你,却还只想把手牵,不要说昔日的誓言,不要说谁把谁背叛,我只想在桥头把你手来牵,过往种种,就当不曾出现,虽然纯白已变成红色诱惑,没有不甘,只要你在身边,谁是谁的撒旦依然不管,只想在你的身边,永远在你的身边。
听到这些话,烛尔轩再也忍受不住,为什么为什么会是这个样子。眼前这个女子,明明是自己的未婚妻,明明是自己深爱的人,可是自己却不能够和她在一起,不能够和她在一起。想到这里,烛尔轩迅速的推开柳清濛,不顾对方在自己身后追赶,越墙而去。离开的时候,因为脚部太过匆忙,竟然撞到了一个人。
“怎么走路的,不长眼啊。”那个人怒视着自己,眼睛里鼻子里全是满满的不屑。这是对的,该不屑,对于这样的自己,所有的人都可以表现出他们的不屑。因为自己是一个没有用的人,是一个偷生的人。
正当自己发呆的时候,一个黄脸姑娘将被撞倒的人扶了起来,尔后视线盯到了自己腰上那块玉佩。自己腰间上的这块羊脂白玉,是自己周岁的时候父亲送给自己的。从自己记事起就一直带在身上,从来未曾离身过。
注意到对方的视线在自己腰上的玉佩上,烛尔轩下意识的连忙用手遮挡住。随后看了那黄脸姑娘一眼,快速从她身边离去。完全不顾及被自己撞到姑娘那声叫喊。那个时候,被伤心控制住的自己,完全没有想到那个黄脸姑娘竟然就是乔装打扮以后的烛玖兰。
第二次见面是在刺杀失败以后,那个黄脸婆死命的睁大眼睛望着自己,最后眯起了眼睛,若有所思的道:“你是那日在宫外撞了素松的人吧。”
突然被人这么一问,自己当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于是自己沉默了一下,慢慢的道:“素松是谁?”自己确实不知道素松是谁,毕竟自己认识的人并不多,或者说曾经认识的那些人都拼命的装作不认识自己。
那个黄脸婆却命令自己将她拉上来,虽然绝对对方蛮有意思的,不过还是听命的将其拉上来。那个人笑着称呼自己为二哥,并且指了指自己的玉佩,烛尔轩这才知道眼前那个黄脸婆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亲妹妹烛玖兰。
通过烛玖兰的叙述,烛尔轩才知道他并不是一个人活在世上。他的亲人,虽然为数不多,可是毕竟还是有亲人活在世上的。他的父亲烛宗成还活着,他的五弟还活着,这就够了,他不是一个人,这就够了。
那个女子却突然醒来,看着烛尔轩,露出了甜甜的笑。她笑道:“我应该是在梦境中吧,你看,烛尔轩我多么想你,连续三天都梦到你。我想你真的是我的魔咒,离开了你,我大概会很快死去。所以,烛尔轩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好好的保护自己,因为有人在这儿等你,一直在这人等你。”
“清濛,清濛,对不起,真的是对不起。又让你受委屈了,清濛,对不起。”烛尔轩握着清濛的手,十分悲伤的哭道。他真的是已经好久没有在人前哭了,或者说今天是他第一次哭出来。自从家中发生巨变,兄弟们惨遭毒手以后,他真的是变成了一个木头人,一个心中装着满满恨意的木头人。
柳清濛有些虚弱的道:“不要说对不起,永远不要对我说对不起。我想听到你说我爱你,我想听你对我说你爱我啊。呵呵呵,我柳清濛一辈子没有什么想要坚持的,只有你,只有你是我唯一放不下的,不管怎么样,我都要和你在一起,一辈子。”
自从小时候认识了烛尔轩,柳清濛就认定他为自己的丈夫了。不管他以后会成为什么样子,贫穷还是富裕,对于自己而言,他就是自己的丈夫,谁都改变不了,包括那个无所不能的皇帝。什么狗屁旨意,什么逃犯,她统统不在乎。她柳清濛在乎的只有眼前这个人,眼前这个烛尔轩。
烛尔轩抱着柳清濛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个时候,他真的是不知道还能够说什么。能够遇到这样好的一个姑娘,他这一辈子也算是圆满了。还求什么,还有什么好球的。如果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带着柳清濛离开这里,离开这是非之地,找一个小小的村落,就此度过一生。
如果可以这样该多好,在那个村里,自己砍柴种地,清濛养鸡种花,从此和和睦睦,再也不管世界上的牵挂。谁是帝王也罢,谁是宰相也好,都不会再和他们有关联,有一点儿关联。他们只是两个幸福的人,过着只羡鸳鸯不羡仙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