慧明寺回去没过几天,风玉浊就走了,他没让任何人去送,带着几件衣服和几幅画走了。
  虽然风玉浊没让他们送,可千凌拉着玲珑还是去送了,悄悄跟在风玉浊的身后。城外有一辆马车正等着,风玉浊上车前回过头,对藏在树后面的两人说,“回去吧,别送了,还会再见的。我送你的东西放在了你的房中,到时候别忘了。”
  风玉浊站在马车旁,身姿笔直,屹立在风中。等了一会儿,见树后面的人没有出来,勾唇苦笑,转身毫不犹豫地上了马车。
  “玲珑,你说我们还能见到师傅吗?”树后,千凌流着泪问着玲珑。
  “大概会吧。”玲珑看着远去的马车,她忽而生出此经一别再无一见的感觉。风玉浊身份不凡,可能真的是再也不能见到了。玲珑没有把这些告诉千凌,只是用丝帕擦去千凌脸上的泪痕,不住地宽慰她还会再见的。
  可当玲珑远赴皇朝后,他们都换了身份再次见面时,玲珑想,这世间哪有绝对的事情,只怪一切都太突然,一切都太难以预料。
  “可哭够了吗?我们回去吧。”玲珑无奈扯了扯哭地已经停不下来的千凌,她头发是梳成男子发髻的,现在头冠已经歪了,头发凌乱地落了几缕下来,看起来很是狼狈。
  “玲……玲珑……我……我好像……像停不……下来了。”千凌抽抽噎噎说着,不断用衣袖去擦不断掉下来的眼泪,止都止不住。
  她有个毛病,就是一哭起来根本就止不住,所以她很少哭,因为所有人都怕她哭。玲珑没办法,只能就这样等着,总不能让千凌这个样子回去吧。
  “能运功吗?”玲珑等了一会儿问千凌。
  千凌抽噎着闭上眼睛,感觉有股气在身体游走,半响,千凌点了点头。
  “那带我回去吧。”玲珑说着保住了千凌的细腰。
  千凌感觉腰间的紧触感,突然又哭不出来了,她用手一把抹去脸上的泪,揽住玲珑的腰,一运气便自地上飞了起来。
  她只会轻功,师傅也只教了她轻功,说是让她学着保命的。
  千凌带着玲珑从城门飞回了醉香楼的后院里。
  南面房间门大敞开,隐约可见一个人在里面拿着什么在看,千凌整了整容装,与玲珑相视一眼往南面房间走去。越近,屋中的人便越清楚。
  “徐姨。”千凌出声喊道。
  屋中的人闻声一颤,放下手中的东西,木木地转过声,朝着千凌和玲珑微微一笑,“回来了。”
  千凌觉得虽然徐姨与其他时候并没有什么不同,可她刚才的笑分明有些苦涩的。
  “徐姨,你在看什么?”玲珑上前柔声问道。
  徐姨一怔,回头拿起放在桌上的画卷,展开在千凌和玲珑面前,画上是个年轻女子,一袭青色衣裙在花中翩翩起舞,身旁数只蝴蝶围绕着她。画下有一行小字:此今难觅霓裳舞。
  “娘亲。”千凌咛喃着,脑中本已模糊的人影逐渐清晰,与画上的女子重合为一,“原来师傅说留的礼物是娘亲的画啊。”
  千凌本好不容易止住的泪水再次决堤,一边哭一边小心把画收好。
  “好了丫头,哭作甚,看这样子丑的。”徐姨较忙上前擦去千凌的泪,又给她把头冠扶正,整理皱起的衣裳。
  “徐姨,我们出去吧,让千凌一个人呆呆。”
  玲珑和徐姨出了去,把门掩好。两人一同往院子中的小亭子走去。
  “玲珑。”徐姨一边走一边说,“你也不小了,也该找个人嫁了,我给你看了几个,虽家中不是顶好,可人都好,愿意娶你为妻。”
  玲珑摇摇头,眼睛微垂,掩盖住眼中渗着的悲伤。
  “做女人的,最后还不是要嫁人,嫁给一个会疼人的,简简单单过一辈子,那才是幸运的。”徐姨缓缓说着。
  “徐姨不是也没嫁么。”
  “我也想嫁,找个可以依靠的人,可再如何那也不是我想要的人。”苦涩蔓延在徐姨心头,脑中浮现多年前的某一天,一个风华绝代的男子出现在她面前,许她万两黄金让她开了这所醉风楼。那时,她还是个流连在风尘中的青楼女子,红极一时,她清高自许,看不起男人,却不得不承接恩客。直到他出现,活了她枯萎了的心。可她明白,他遥不可及,她已经脏了,连念想都不能让自己有。
  “对呀,终究不是我想要的人。”玲珑指尖把落下的一缕发丝揽在而后,一滴温热的液体也被悄然拭去。
  “你总是这样,太过老练了。”
  玲珑浅笑不语,凝视前方,“不知韶华将军如何了。”
  玲珑说完,徐姨一下沉了脸,刻意压低了声音说,“不太好,听说援军被廖途那孙子拦下了,”说到这里,徐姨咬牙切齿,恨不得杀了那廖途似的,顿了顿,她接着道,“粮草也不知被何人劫了,韶华将军这次怕是……”徐姨再也说不下去了,眼睛瞟了一下千凌的房间。
  “先别告诉千凌。”玲珑有些担忧千凌,如果让她知道这些,恐怕会不顾一切地跑去边塞找韶华。
  但愿,韶华将军别出事才好,如果出事,千凌不知道会怎么伤心。
  “我明白的。”徐姨点头应着,心头的不安越来越强烈,她总觉得,这天,是要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