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府,廖途躺在床上,怀里抱着个美人儿,被子隆起,屋子里响起廖途的呼噜声和美人儿浅浅的呼吸声。
千凌进来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场景。她如鬼魂一样站在床前,狐狸眼眯起,唇角挂着一丝冷笑。好,很好,她的韶华战死,廖途却在这里睡得安稳,美人儿在怀真是好不快活。可今晚,她一定要要了他的命。
她抽出匕首,手指划过匕首的刃,这把匕首削铁如泥,是师傅送她的礼物。它从未见过血,如今,她要用它,亲手手刃了害她韶华的人。
她眼泛杀意,两手握着匕首向廖途刺去,很容易,那廖途死了,中途都未醒来。他身旁的美人儿惊醒,看到插入廖途胸口的匕首,鲜红的血染湿了满床。美人儿惊叫逃下了床,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惊恐哀求道,“别杀我,别杀我,求你了。”
千凌虽恨廖途,但无辜的人她不会加以牵连,“你走吧。”
那美人儿听到千凌让她走,连忙磕头,“谢谢女侠,谢谢女侠。”说完,连滚带爬逃了出去,深怕背后的女人反悔,一刀杀了她。
千凌皱眉,看着床上的廖途,她以为还要同他纠缠一番才能杀得了他,毕竟,他上阵杀敌,身经百战,没道理说危险来临时还能睡得那么安稳。
除非,有人给他下了药,那人也一定知道,她今晚会来杀廖途。是谁呢?
千凌伸手拔出匕首,鲜血喷流出来,有温热的血点沾到了她的脸上,千凌一抖,险些把匕首丢了出来。
匕首已经染红,她一瞥,拉过床帐,细细把匕首上的血擦去。门口,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千凌凝神听去,是赶来的官兵。她自嘲一笑,转身从窗户跳了出去,消失在了夜里。
她漫步行走在巷子里,如看热闹一样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官兵。忽而一股腥甜味从巷子深处传出,她停了下来,凝眸看向前方一个转角处。
“阁下找我何事?”千凌沉声问道,手摸向放在袖子中的匕首,手虽有些抖,但眼睛杀意尽显。
“千凌姑娘别来无恙。”一道细腻柔软的女声从转角处传来,一个身着华服的女人随着声音也出现在了千凌面前。
那声千凌,已经让千凌一惊,还有她的声音,虽然柔软与其他女人没什么两样,可其中的冷漠,她却听得一清二楚。背上汗毛立起,鸡皮疙瘩爬满手臂,额头上滴下冷汗。千凌手一紧,抓紧了袖中的匕首。
“你是谁?”千凌用力凝神,出口的话却依旧有些颤抖。
那人动作优雅,抬手掩嘴浅笑,月亮被乌云遮住,千凌看不清她的容貌,却从她的一举一动中感受到,这人的一行一语,自小便受过严厉训练。这样的礼仪,唯有大户人家才会有的。
“我是谁并不重要,千凌姑娘只要明白,我们的目的一样,而我,是来帮助千凌姑娘的。”那女人慢声道,踏着步子朝千凌走去。
千凌蹙眉,似在思考女人的话,半晌,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转身便走,她可不信这女人有什么好心。而且,她能感觉到,这女人肯定不是什么善茬。
女人见千凌转身走人,也未出声阻留,站在原地,仿佛笃定千凌不会走出巷子。
果不其然,千凌还未走两步,前方的路出现一个黑衣男子,那男子脸上一道长长的刀疤延伸至衣领里。
这人……她是见过的,千凌一眼便认了出来,是那次去寺庙上香时遇到的驾马的车夫。抬眸,巷子两边的屋檐上几道黑影矗立。千凌苦笑,这不是拿给玲珑说准了不是,有些人惹不得。她也不吸取教训,韶华留给她的暗卫,这次也一个都没带出来。
千凌转身,看向那个华贵的女人,“阁下到底何意?”
“我的礼物姑娘还未收下,怎么可以走呢?”女人责备道,紧接着道,“给千凌姑娘拿出来。”
她话落,有道人影从她背后走了出来,那人手上提着个人,有水一滴一滴落在青石板上,掷地有声。腥甜的气息逾加浓郁,很快,弥漫在小巷里。
那人站在女人背后,手一扬,把手上的人如破布一般扔在了她的身前。千凌低头看去,脚不觉退了一步,地上的人已经没了呼吸,她的身下,立马凝聚一滩血来。
这死的人,千凌认了出来,是刚才她放走的那个美人儿。她没有杀她,她却还是没能活命。
这样一个无辜的人命,却被女人的属下如破布一样扔来,千凌忍不住颤抖,心头窜起一团无名的,她扬头质问站在她面前的女人,“这女人是杀了你全家还是害了你,你要杀了她。”
女人也不生气,凝着千凌,脸露委屈的神色,“她不曾害我更没本事杀我全家。可她害了你,你好心放她,她却转身带人来抓你,这样的人,不该死吗?”
千凌知道,那些官兵都是她带来的,可……这样一条命,就这样死了。那女人说得轻巧,根本没有把别人的人命放在眼里。
“就算她要死,也该我来杀。”
“你杀了廖途,你现在手还在抖,你也是怕的,所以你不会杀她。我知道你不忍心杀她,可你别忘了,你不杀,别人就会杀你。我也不想跟你说废话,我来只想问你,你,恨不恨武殇。”那女人一字一顿问道,说道最后,千凌分明听到她语气里浓烈的恨意,她想让武殇死。
武殇,她自然听过,皇朝的皇帝,御驾亲征来攻打北星的皇帝,也是,真正害死韶华的人。
可那是皇帝,身边的守卫,暗卫多如牛毛,她连他的身体也接触不到,更不用说杀了他。如今还有玲珑,玲珑嫁他,算起来,武殇也算玲珑的丈夫。
可她恨武殇,如果不是他,北星不会打仗,北星不打仗,她的韶华就不会死。她怎能不恨。
女人见千凌神色,一笑,“我能帮你杀了武殇。”
“你?”千凌皱眉,这个女人究竟是谁。
“姑娘不信?何不堵一次,看我有没有这个能力。”
千凌眼睛划过地上死去的人,再看向女人,“我为何要信你,谁知道你会不会在背后给我一刀。”
“我叫慕容蓉,廖途是我下了迷药,不然姑娘如何认为你杀得了廖途。我的诚意够了吗?”说着,女人上前走近千凌,容貌一清二楚展现在千凌眼中。
慕容蓉容颜貌美,不施粉黛自成颜色。可她同样也高贵逼人,雍容华贵的气态掩盖住了她的容貌。
“好,等韶华下葬后我会去皇朝,我怎么找你?”
“我自会去找你。”
千凌点头,转身离开,挡住去路的人侧开身子让她过了去。千凌瞥了眼斩月,而后快步离去了。
“小姐,那女人可信吗?”千凌走后,丫鬟姝月从慕容蓉身后走了出来。
慕容蓉点头,“她恨武殇,为何不信,我筹谋这么多,为的就是让千凌恨武殇,本来该进宫的是她,可惜了这么好的机会。”
“是,小姐聪明。”姝月展颜一笑,而后道,“少爷说要见小姐,还有那个人,我们成功了。”
慕容蓉神色平静,点头,“那我们回去吧。”
慕容蓉转身,屋檐上的黑影同时消失在了夜色里。她七拐八拐,在一扇有些破旧的门前停了下来,推开门,走了进去。
门里不似门外那样破旧,反而华贵,无处不展现奢华。走过前院,内宛的入口处,站了一个白衣男子,男子十七八岁还是个少年模样。
姝月一看到男子,立马开口道,“少爷。”
慕容博闻言回身,眼睛紧盯着慕容蓉,眼睛红肿,双手握拳不住颤抖,“姐,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来承受这一切。”
慕容蓉看向慕容博时神色关心,全然不似在对待千凌时的冷漠。她走上前去,伸手抓住慕容博的手,“你是父亲唯一的儿子,我必须要保住你,日后待到报了仇,你就可以一身干净来振兴我们慕容家。”
“我不要,姐姐,我六岁的时候,他们告诉我你落水而死,我伤心了整整一月。可现在,出现在我面前的人是谁?我本应该死去的姐姐,你告诉我,你和爹爹究竟谋划了什么,爹爹为什么死。”慕容博出声质问,双手挣脱开慕容蓉,握住慕容蓉的肩膀。
慕容蓉沉默了片刻,华贵的脸庞浮现野心,慕容博只听她说,“还能谋什么,自然是谋这个天下。武殇察觉父亲想谋反,所以在爹爹攻打荆门关时让人暗中杀了爹爹,这样,既铲除了爹爹,将军府也不会有什么大作为,又不会有人怀疑到他头上。
可爹爹早就做了完全准备,他宣称我已死,目的是把我送出来,他知我心思不在男子之下,所以把暗中培养的四万兵马交给了我,待他行动,我便去接应他,里应外合,夺下武家的天下。
可惜千算万算,武殇发现早,爹爹又急功近利,进而害死了爹爹,爹爹十年的谋划功亏一篑。可我不会让它结束,武家的天下我会夺,武殇我会杀。”
慕容博不可质信,不信这是她的姐姐,永远护着他爱他的姐姐。手无力垂下,他从来不知道父亲的野心居然这么大,大到想要夺天下,将军府还不好么?为什么人都会不知足。
为什么要救他出来,为什么不任他死在牢狱里算了。
慕容博转身踉跄逃走,甚是狼狈。
“小姐……”姝月着急,目光追随着慕容博的背影。
“无碍,他也该长大了,我也不可能一辈子能护住他。”慕容蓉低声道,“带我去见那人。”
姝月一怔,“是。”
昏暗的地下室里,慕容蓉一步一步走进,看着跪在地上的人,慕容蓉扬眉,冷声问,“告诉我,你叫什么。”
“冷月。”地上的人声音嘶哑没有一丝一毫感情,如同行尸走肉。
“很好,抬起头来。”
冷月抬头,一张脸上布满恐怖的伤痕,虽然如此,可依稀还是能见他往日的风采。慕容蓉眉头一皱,对身后的姝月道,“做副面具给他。”
“是。”姝月应了。
“你以后就同斩月一样跟在我身边。”慕容蓉同冷月道。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