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岸上的冷风愈发大了,李夫人他们颤颤发抖,死咬着牙关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杀了他们。”
  风里,夹杂着千凌冷寒的声。黑衣人一惊,全数回头,不可思议看着没有被放倒的三人。
  他们还未有什么动作,只见数颗如星光般闪烁的细碎光芒迅速闪过,片刻,本安然矗立的黑衣人全部倒在了甲板上,连一点呼救声都没来得及发出。
  千凌避开黑衣人,快步走到李夫人身边,为他们解开绳索。
  “娘,你没事吧。”千凌轻声道。
  李夫人深深看了千凌一眼,低低叹了口气。
  “无碍。”
  千凌看李夫人浑身湿漉漉的,心一紧,解下了披在身上的大裘,动作轻柔而又强硬得披在了李夫人身上。
  李夫人身子又是一颤,眼中闪烁着暗淡愧疚,她紧了紧大裘,弯腰为其他人松绑。
  “快去地下仓库。”突然有一人大喊道。
  “吴大人,怎么了?”李夫人向那人看去,忍不住紧张问道。
  吴大人看了李夫人一眼,嘴唇微动,最后哀叹一声,带着人快速往船里去了。
  “各位去换身衣服吧。”千凌并没有去关注船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看见大家都湿着身子,船上风又大,让他们赶紧去换衣服。
  李夫人和众位吓得不清的家眷进了去,夹板上一会儿就只有几个侍从,顾安岩和千凌三人。
  “这些人,来得蹊跷。”
  顾安岩自顾自道,蹲下身子在黑衣人衣服里找着什么。
  千凌静静站在围栏边,看着远处黑黝黝的河水发呆,发丝在风里凌乱吹着,淡淡冷寒的水气在鼻尖不散。
  她忽而觉得有双眼睛在看着她,让她浑身不舒服。她目光在船所过的岸边巡视,一个鬼影都没有。
  或许是她多心了。千凌暗想。而后转身离去。
  顾安岩抬头看了眼从他身旁走过的千凌,然后低下头仔细搜查,却没什么收获。
  没办法,他只得放弃,也站起身进了船里。
  经过吴大人房间时,顾安岩停了下来,看房间里灯火忽闪,屋中时而传来吴大人的轻咳声。
  顾安岩目光一沉,走过去敲门。
  “进来。”
  他推门而进,见吴大人紧锁着眉头,手拿毛笔,面对桌上的白纸下不去手。
  “吴大人。”
  吴大人手一颤,一团墨水落在了白纸上,晕染出一团浓墨的黑。
  他放下毛笔,把纸揉成一团重重扔在了地上。顾安岩这才看到,地上已经扔了很多纸团了。
  “哎……”吴大人叹气,道,“那个女孩被杀了,举发废太子的证人没了。”
  “你是说?”顾安岩一惊,倒是想起一月前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事,齐州一块田地被抢,用作修建庄子。
  被抢田地的那户人家就靠着田地过日子,如今被抢眼看着生计没了着落,便告到了县令那去。县令早就被上面人通知,哪能敢审,那户人家便去拦太守的娇子,那太守又是太子的亲信,便下令让人把人打死了。
  这件事也就闹了起来,正好逍遥王爷经过齐州,暗中让人探明此事,一查就查到了废太守身上。
  逍遥王爷让人好好安抚那户人家的女儿,革了县令和太守的职。逍遥王爷因太妃病故先一步到了京都,等女孩安葬好家人也会到京都去,那时皇上也差不多回了来。
  如果不出意外,皇上一审案子,证据确凿,废太子这次只能载了。
  没想到,吴大人就是秘密互送女孩的人,只是消息不知如何透了出去,这次劫船也不是什么意外,他们真正的目的,是杀了女孩。
  “臣有愧于皇上,有愧于逍遥王爷。”吴大人原先意气风发顷刻间苍老了许多。
  “吴大人已经做得很好了,如果不是今晚,连我们都不知道那个女孩在这船里。到时。皇上圣明,又怎会怪罪吴大人。”顾安岩道。
  “本来这次可以一举拿下废太子……哎,可惜,可惜。”吴大人一个劲摇头叹气,又拿起毛笔,在纸上写着什么,这次倒是没了什么犹豫顾虑。
  “那小侄就先出去了。”顾安岩道。
  吴大人摆手,不再说什么。
  顾安岩推门出了去,从门缝里看了眼眉头依旧紧皱的吴大人,顿了顿,把门掩上了。
  夜又安静了下来,似乎刚才那一幕不曾发生过。
  早上,雾蒙蒙的天气为江面更添了几分朦胧之美。经过一晚上的航行,船到达了一个小镇,本在中途不打算停下的船,也在小镇上靠了岸。
  千凌本睡得很熟,结果被船猛烈的摇晃惊醒的。她迷迷糊糊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自己”的脸。她以为还在梦里,紧紧闭上眼睛,倒数三个数,睁开,还是“自己”的脸。
  她心中想,看来自己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
  想着,又闭上了眼睛,躺在床上给自己催眠。
  李未还见千凌迷迷糊糊的模样觉得很有趣,掩嘴偷笑起来。
  “姐,快起来了。”
  千凌倏地睁开眼,入目是李未还笑得招蜂引蝶的脸,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而后才想起来,哦,她在皇朝,这是她亲妹子。
  “姐,你睡傻了吗?”李未还道。
  “你在这里干嘛?”
  “娘说船停了,我们下船去吃早饭,下午再上船。”
  千凌闻言点头,撑着身子起了来。李未还赶紧献宝似得拿过一件玫红衣裙,展开在千凌眼前。
  “娘每一年四季都会为你做一套衣裙,不过那些衣服都在家里,这件是娘这两天赶出来的。”李未还笑嘻嘻说道。
  千凌不由震愣,手滑过衣裙细腻的布料,滑过一针一线全是为娘的良苦用心。
  她抬眼往李未还看去,仿佛看到了以前的自己,脸上总是无忧无虑,身边有家人,有朋友,有爱人。现在,只有自己了。
  她突然害怕起来,害怕对李家依赖,害怕这突如其来的亲情。
  手从衣裙上滑下,垂着头呆坐着,凌乱的发丝落下遮住了她无光暗淡的双眸。
  “姐?”李未还心思单纯,根本瞧不出千凌的异样。她见千凌突然沉默下来,只以为千凌是感动了。
  千凌掩藏住眼中的暗淡,抬头扯唇一笑。
  “给我吧,我起来了。”她道,语气淡淡的。
  “我出去等姐。”李未还欢快起来,立即把衣裙给了千凌,而后蹦蹦跳跳像个孩子一样出了去。
  千凌看了衣裙半响,还是拿起衣裙穿在了身上。她走到铜镜边,看到倒映在镜子里模糊的影像,这张脸,眉眼间藏着忧伤,倒是让她想起了玲珑和徐姨,她们的眉眼间也是这样的,只是那时候,她看不懂,也不理解。
  “主子。”秋月和冬雪从李未还进来时一直守在门口的,见李未还出去了,等了良久,也没见千凌叫她们,便推门进了来。
  她们见千凌站在铜镜边,因为她背对着她们,她们也就看不见此事千凌脸上的表情。
  经过昨天那些事,秋月担心千凌想不开,便轻声唤了千凌一声。
  千凌一顿,慢慢回过身,淡淡一笑,“秋月,冬雪。”
  秋月倒没什么反应,冬雪却倏地抬头,眼睛在千凌身上扫过,清澈透明的眸子里清晰映着千凌。
  冬雪看见了,千凌掩藏很好的疏离。
  “冬雪,怎么了?”千凌莞尔一笑,她知道冬雪心思敏锐,很多常人看不到的东西她都能很快捕捉到。
  可那又如何……
  冬雪没有说话,摇摇头,从千凌身上收回了视线。
  千凌也没说话,走到旁边洗漱好,好了后正好李未还也回了来。咋咋呼呼的声音打破一室的沉默。
  “好了吗,姐。”
  “好了,走吧。”千凌点头,一边把手上的水擦干一边回道。
  李未还看着千凌时一时错愕,结结巴巴道,“姐……你真漂亮。”
  千凌皮肤白皙,换上这一身玫红的衣服更显白,乌黑的发丝简单挽了个少女发髻,发髻间别了个粉红的珠花,配着这一身玫红,就像个开在春天里精致的花朵。
  可,为什么她总觉得,还少了什么。
  “看什么,走了吧。”
  ……
  千凌和李未还下船时李夫人她们已经在岸边等着了。船停靠在镇里的码头上,没有几步,就是一条街道。
  可能是还早的原因,街上的人还不多,来来往往的大多是挑着单子或者拉着蔬菜的驴车。
  李夫人见她们出来,又见千凌身上那身玫红衣裙,心中暗自欢喜。两姐妹今日都是一身艳色,在这萧素寒冷的冬日更显耀眼。
  “李夫人,真是生了一双好女儿。”旁的家眷恭维道。
  人都爱听好话,李夫人也不意外,笑开了脸,上前去拉着千凌和李未还的手。
  “可冷吗?”
  “娘,不冷。”李未还抢声答道。
  千凌感受到手中温暖细腻的触感,温温热热的,像极了小时候拉着她漫山遍野找野果吃的那双手。
  她摇头,手中力道不觉重了重。
  “不冷就好,饿了吧,我们去吃饭。”李夫人是真的高兴,笑着的嘴一直不曾合上。眼角拉出几条皱纹,微微上翘隐约可见年轻时的风华绝代。
  千凌与李未还一左一右伴在李夫人身边,两人模样相似,也都美艳动人,羡煞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