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夜里,一身红衣的女子在树林里狂奔,她的身后,是许多的人,他们穿着银色盔甲,手持方天画戟,凶神恶煞地追捕着她。
  女子只是狂奔着,没命地狂奔着,可这路仿佛永远没有尽头,永远也走不了。女子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红衣如火一般扑倒在地上。她惊恐得回头,而那些兵将们早便把她团团围了住,天上地下,每一处可以逃跑的空隙。
  她强制着自己站了起来,一头墨发在黑夜里被风吹得凌乱,张狂地在风里飞扬,似张牙舞爪的来自地狱的恶魔。
  “大胆火狐妖,竟敢触犯天条私自与人成婚,罪大恶极,还不快速速就擒。”
  无数的不同的声音重复着这句话,一句一句这寂静的夜里显得无限回环,绕在女子的耳中。女子突然冷笑,周身透出火红的微光,显得冷艳而又妖孽。
  “如今倾城唯有一死也要与你们天兵天将拼上一拼,你们耐我何。”她仰天吼叫,周身一阵大火迅速吞灭了自己,也烧向了周围无数的天将。
  无数的惨叫声此起彼伏,无数道白烟从火里漫出最后飘散在夜里,永世不可轮回而生,彻底泯灭在这世间。
  “你这狐妖,简直灵顽不灵,宁可舍掉千年道行一死也不肯同我们去,既然如此,也罢也罢,你便去无底渊受困千年之刑吧。”
  远处随着话语空然飘来的,还有一阵清洌的雨从天空落下,浇灭了女子施的烈火。火光骤然在这夜里燃烧又骤然消失,红衣女子一身湿润站在那里,水从她的发丝流下,浸透了衣襟。
  她垂着头,眸子里渲染了诡异的红色也正在渐渐褪去,刹那间,她的脸已经白成了一片。她很狼狈,十分的狼狈,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什么力也使不上来。
  她抬头看去,还未清楚的看清漫漫也空中那清冷的月亮和闪烁着微光的星辰,一道刺眼的金光便把她包裹了住。她抬手去遮住眼睛,一瞬间,便又成一片黑暗。
  她放下了手,知道自己在劫难逃。她低低笑着,笑着马上便会到来的惩罚。无底渊,比十八层地狱还深,比地狱还要黑。困在那里,不管再强大的妖魔鬼怪都会被一点一点消失掉道行,在受够了身体上和精神上的折磨后最终如同缭缭的云烟一般化作虚无,也就是说,最后的结果,灰飞烟灭。
  她痴痴笑着,那感觉得到外面在飞行,不过一刻,她便觉得身子在不断不断得下坠……下坠。四周伸手不见五指且安静异常,只有她惊恐的喊叫声在空旷的石壁之间回荡着。
  ——
  “娘娘,娘娘,你醒醒。”一道焦急的声音突然在耳边想着,仿佛永无结束的坠落突然消失,千凌挣扎着死命得睁开了眼睛。不出所料,眼前之人就是佩儿。
  “娘娘,你做噩梦了吗?”佩儿一身雪白里衣,她的身后,只有微微透亮的烛光在摇曳着。
  “吵到你了。”千凌吁了一口气,刚才的梦太过真实了,而且这几天来,不知为何都会做同样的梦,连说话动作语气都没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若说是梦,也没有这么重复着回放着,还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吧……
  千凌无论如何也得不出答案,索性又躺回了被窝里,对佩儿挥了挥手,“你下去吧。”
  佩儿见她无事,自然是松了一口气,又很担忧得为她捏了捏被子,道,“娘娘都被噩梦惊吓到了,睡不好吃不好,不若明日我去请太医来给娘娘看看,开些药调养调养也好。”
  千凌一想到那苦得难已下咽的黑色液体,简直就是谈虎色变。那天晕倒太医开的调养的药还没吃完,又吃,还不如直接杀了她的好。
  她撇了撇,立即摆手制止了她的要求,“我没事,做个噩梦就吃药,那以后得个感冒什么的还得了。你快去睡吧,不用担心我了。”
  佩儿眨了眨眼睛,不得已还是妥协可,“那奴婢告退,娘娘好生休息吧。明日还有的忙的。”
  “知道了。”说着闭上了眼睛。
  佩儿下了去,经过桌子时正想吹灭蜡烛,最后还是罢了手,轻手轻脚走了出去。
  门轻轻关了上一瞬间,千凌睁开了双眸,乌黑的眸子看向屋里微微闪烁着的烛光,看着被那微光拉长了的影子。
  不知武君澈睡了没有……她脑里突然冒出这句话来,而后她一惊,一把按住了左胸口不断跳动着的心脏。她怎么能…怎么可以去想他,是他害死了韶华。
  “想什么呢,怎么还未睡。”
  正发呆的她突然听得武殇低沉暗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她清楚感觉到,她手心底下那颗跳动着的心脏倏得停止了一下,随后加快了速度,砰砰砰得让她觉得难堪。
  她为此般作态的自己感到羞愤,脸色也沉了下来,侧头看向那个站在床边挂着笑容得男人。影子从他脚边不断延伸直到爬上墙壁,向她宣示着他的存在。
  “你来做什么。”千凌凝了隐心神冷冷开口,看向武殇的目光十分不悦。
  武殇早就习惯了她冷漠的对待,他脱下外袍露出雪白暗纹的里衣,褪下鞋子上了床,手一拉被子展开一角进到了被子之中。
  他们同盖一床被子,彼此的气息在这窄小的空间里纠缠不休,暧昧而又璇旎。
  武殇永不满足这样的距离,他手臂一展一合把那不断往床里面缩去的身子捞了过来,拥进了他的怀里。胸腔被满满灌满,仿佛他的怀中的比这座锦绣繁华的江山还要重要。从没有哪一刻,他的心是完整的,心底总是缺着的那块终于被填满。
  他明明只有几天不曾抱她了,却仿佛有一世那么长。他叹喂着,手顺着她的秀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抚顺这,“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来看你了。”
  千凌不语,僵硬着身子窝在他的怀里。可他的手轻抚着她,仿佛有魔力一般让她慢慢放松了下来,舒服地被他抱在怀里。
  她该死的承认,她不讨厌他的怀抱,不讨厌他的气息,甚至不讨厌他对她的亲密碰触……
  爱与恨在她心底交织,然后再也寻不得一个准确的出口。
  武殇见她不说话,看她迷蒙的双眸,猜想她许是累了,轻扶的手便换成了轻拍着,而后自顾自说着,语气轻地如羽毛一样。
  “南方突发洪水,朕第一时间拨下去的银两却让那些胃口永远填不满的苍蝇们吞去一大半,连百姓的死活都不顾,这些人都该死。还有熊家,突然上书熊顺的被害是另有其人,把矛头全都指向了你,我已经交给了你父亲去办,我相信很快这件事便有了结果。昨天码头搜出了弹药,有人已经迫不及待了……”
  说到这里他突然停了下来,低头看向了怀里的女子,已经睡着了,可睡得并不安慰,那高高皱着的眉头之间,藏着永远化不开的心结。她进宫已有半月,他知道她眼中的迷茫之色和痛苦,可他不愿意,她已经是他的妻子了,他不允许她的离去。
  他抱着她愈发紧了,直到她不安得动了动身子,他才惊觉得松开了半寸。
  头轻轻抵在她的头顶,闻着从她身体里传出的淡淡幽香,他也全然放松得睡了过去。
  翌日天空已经透亮,千凌醒来时身侧已经没了人,只余下暖暖的温度证明昨晚武殇的确来过。
  她废除了嫔妃晨昏请安的规矩,所以,她大可以睡到自然醒。
  起了床,吃了午饭,又是一番精心打扮,她终于出得了宫殿门。今日,皇帝要在御花园宴请从西域远道而来的王子,凡三品以上的官员皆可携带家眷入内。所以,千凌身为皇后,不可避免得必须参加。
  宴席如何开展从来没有来烦过她,一切都是妍贵妃再忙活。她和妍贵妃比起来,妍贵妃才像这后宫里真正的主子,所以的一切吃穿用度全都经过她手。
  千凌不想乘坐驾銮,天气也正好,便和佩儿两个人慢慢往御花园走去。路上,不时遇到个宫女太监什么的,她先说了几次平身后也难得说了,便不再理会向她施礼的宫女太监们。
  “对了……”千凌突然想起一个问题,看向佩儿问道,“怎么最近没看到秋月和冬雪。”
  她这么一提,佩儿倒是想了起来,的确很久都没看到过她们了。佩儿知道秋月和冬雪身份跟她不同,所以她一直也不太关注她们的消息。
  佩儿摇了摇头,道,“奴婢也许久不见秋月姐和冬雪姐了。”
  千凌恐说漏了嘴便索性不再开口,心里寻思着,她又没有让她们去做什么事,那秋月和冬雪究竟做什么去了,怎么不见人影。
  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起来,眼睛跳个不停,总觉得会有什么事会发生……
  思绪还未理清,千凌便到了御花园,此刻才不过午后一会儿,还没有嫔妃到这里来。只有已经开始忙碌着摆花的宫女们。
  千凌不想打搅他们忙碌,便寻了个亭子,让佩儿去要了盘糕点喂着池子中的金鱼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