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里一下沉默下来,连那一道道微弱的呼吸都停止下来一般。不用她们再说什么,千凌已经知道了她要的答案。
  可为什么,就算她做好了心理准备,在这一刻还是会觉得心里瑟瑟的,苦苦的滋味在喉咙里盘旋着久去不散。
  “对不起。”旁边的女子出声说道,沙哑的语气还是让她听了出来,这人便是那个不爱说话的冬雪。
  “呵呵……”千凌低笑着,只觉得自己此刻就像个傻子一样,“你们从来就不信任我。”
  否则,她们又怎么会对她都不曾露出过她们的真实面目。这便是从北星开始就喊她主子的人。她突然觉得冷了起来,比寒冬还要冷。
  她不自觉得想去拉披风,却又猛然想起她穿的是夜行衣,最后只得无力把手垂下。一手拿着蜡烛,一手放在身子侧握成拳,如果不细发现,在这昏暗的牢里根本看不出她颤抖着的手。
  牢里又是短暂的沉默,也不知过了多久,细微的如呻吟般破碎的声音响起,终于打破这沉寂。
  “暗卫从不会用真面目视人,就连……将军都不曾见过。所以,请主子不要怪罪他们。至于今天的行动,是我提出来的,我们等了许久了,我们已经等不及看到武殇死了。”
  说到最后,春寒的声音凸自拔高愈加兴奋起来,而后,又突然低沉下来,咬牙切齿恨恨道:“可惜,我们还是未能杀得了他,还……”
  还如何他没有再说,只是低低的哭泣声突然从黑暗里传入千的耳中。或许是受到春寒的影响,更多的哭泣交织着杂乱得在这黑暗里奏着悲恸的旋律。
  男儿流血不流泪,流泪必到伤心处。她想,断了他们的手筋脚筋,让他们不再能使用武功,不能以正常人的方式生活,无疑,是对他们最沉重的打击。
  这时候,千凌才幡然醒悟,平日里对她纵容的武殇到底有多狠。她突然生出几分沉重的感觉来,或许哪一天,他也会这样对待自己吧。
  “我救你们出去。”千凌叹息一口气,凝了心神道。
  “救秋月和冬雪吧。”这次,是夏蝉的声音。
  千凌并没有多想,从袖子里抽出那锋利的匕首,三两下割掉了捆绑着她们的绳子。待秋月和冬雪终于得以放下来后,千凌正想去救其余的人,边听得外面传来阵阵杂乱的脚步声。
  她一下慌乱起来,举起匕首刚想割掉绳子,那听得春寒道,“求主子一把火杀了这里,我们出去也是废人,倒不如死在这里。”
  千凌犹豫不决,终于不舍得下手,再次举起匕首,手中的蜡烛却被冬雪夺了过去。
  “秋月,把主子带出去。”就算冬雪的声音难听沙哑,可此刻还是异常得严肃威严。
  秋月一怔,已然明白冬雪是要做什么,她一把拉住千凌往外拖去,转身,一行清泪从她污浊的脸上划落,在青石板上击出重重的声响。
  她们出了来,外面却一个鬼影子都没有,更别说一个人了,可方才那杂乱的脚步声的确想起过。
  正疑惑时,她们的身后突然燃起烈火,火里,冬雪慢慢走了出来,显得十分疲惫,仿佛下一刻就会跌倒在地上。她慢慢走近了秋月和千凌,伸出双手在他们前面摊开,看着手不断颤抖着。断断续续的声音哽咽着道,“是我,是我把他们烧死了,我亲手把他们烧死了。”
  她话落,没有人再接着她的话,只沉默得把她一左一右拥入了怀里。
  “我们还是先回宫再重头商议吧。”千凌道,不安得环顾四周,只看到无边的黑暗和在夜色里变换成怪物影子的树木。她有种错觉,总觉得有人在看着她们。
  等她们离去以后,角落里走出一个人来,他傲然站在不断从暗处走出来的侍卫的最前方。这人,便是去皇家围场打猎散心要等明天才回来的武殇。
  他沉默得看着倚兰殿的方向,熊熊的大火在他背后扑腾翻滚,就算一个张开嘴巴吞噬而来的凶猛的妖怪。良久,他才开口道,“你们今日什么都未看到,也什么也没听到,知道吗……”
  “是。”
  武殇吩咐完,这才欲离开,却听身旁的侍卫开口,“皇上,那这火……”
  “不用灭了。”武殇道,说完,他便离了去。悄悄而去,就像从未来过一般。
  而倚兰殿,她们没有受到任何排查就轻易回了去,看到秋月和冬雪身上布满血色的伤痕。千凌一下着急起来,生怕她们会有什么其他状况。她记得她房间里有些金疮药,正好此时派得上用场。
  为她们上了药,千凌也实在无法撑住,换下衣服藏好,心里踏实后才又上床睡下,至于秋月和冬雪的去留明日再来商量,她也实在是累得不行了。
  第二天,千凌睡到日上三竿才起的床,一大早,佩儿就带回来了关于昨晚西角发生大火的情况,无数的猜测扑天盖来,可到底是如何起的火便无人知道了。
  下午,千凌找来了秋月和冬雪,她们把所有宫人都赶了出去,小心翼翼查看一圈,确定无人之后这才关上了门。
  “你们出宫吧。”直截了当得,千凌道出了此番的用意。
  秋月和冬雪相处看了对方一眼,而后又齐刷刷跪在了地上。她们脸色苍白,便让眼睛看起来更加红肿,就连她们脸上戴着的人皮面具也遮不住眼底的悲切。
  “我们听主子的。”秋月道,她知道,无论如何,待在千凌身边只会给千凌带来杀身之祸,还不如出去皇宫外养好伤。
  “哦,对了,这场刺杀你们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准备了。”千凌问道。
  “从进宫后我们便打听好了,今天进宫来的人多,人员嘈杂,是唯一他们可以混进宫里的方法。”秋月道。
  “为什么不告诉我……”千凌低笑,手掌放在大腿上,右手不觉握住左手,低垂着眉头就像个盛满了受尽委屈的小孩子。
  “说到底,你们还是不信任我的。”千凌道,起身,从化妆盒里拿出一块玉佩给秋月。“你拿着这块玉佩出去,没有人会拦着你。”
  秋月接过,放进了怀里,不再言语,更应该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三人沉默下来,两三句话后便没了想说的话。
  千凌只觉脑子重得很,便让她们都出了去,自己把躺椅搬到了窗边,正好屋外艳阳当空不急不燥的很是舒服。她躺在上面闭目养神,任由那舒服的阳光撒在她身上。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突然觉得唇上被附上了一个温温软软的东西,她一下睁开眼,却看到眼前那张被放大了的妖孽的脸。他看到她睁开了眼睛,吻便加深了下来,舌灵巧得钻进她的嘴里,勾着她的唇十分欢快得跳着舞。
  当千凌的呼吸慢慢急促起来,脸因为缺氧绯红一片,她才如梦初醒,猛地推开武殇。可两唇分开时拉出的暧昧的银丝让她彻彻底底红了脸,灼热的感觉侵占着她的全身的毛孔。
  “昨晚……睡得好吗?”
  武殇问的平静,就如平时再简单不过的问候一般,可为何,在她听来,平静的背后却暗藏深意。她心中猛然一跳,暗想该不会他知道昨晚的事儿了吧。
  想归想,千凌还是平息了神色,尽量做到平静道,“自然是睡得很好。”
  “看来,没有朕的陪伴,皇后也能过得怡然自得。”武殇说道,狭长的凤眸一挑,弯腰抱起千凌换做是他躺在了椅子上,再把千凌放在他的身上。
  千凌十分不自在得蜷缩在他怀里,可能是昨晚做了亏心事儿的原因,她此刻也发作不起来,只得安安静静趴在他的胸口,听他有力的心脏跳动声。
  与他初相遇的时候到现在,她从未想到过,有一天她会如此亲密得窝在他的怀里,甚至与他有着更加亲密的纠缠。可她对他,终究是要放下的。那个宠了她六年的男人,又怎么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抬头去看他的面容,各样比女人还美的样子也不知他是如何长出来的。而且,他平日里的慵懒也在这一刻被掩盖掉,只剩下优雅和温和,仔细看看,才能看出点像师傅的模样。
  她想起那个梦里的男人——凤魅,那个与武殇长得一模一样的男人,她不止一次拿他们做比较,越想,越发觉得他们越来越相似起来。那些奇奇怪怪的梦,究竟是在给她诉说些什么。
  “是被我的脸迷住了吗?”头顶,武殇那漫不经心中带着揶揄的话语让千凌翻了个白眼,他不仅是个霸道的人,还是个十分自恋的人。
  她没有与他接话,因为不管怎么说,她都抵不过他的厚颜无耻,说不过他。索性还是不说的好。
  见她不语,武殇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又接着道,“刚才去太后宫里请安,太后说三日后举办一个家宴。太后喜欢看才艺,每每家宴都会让妃子们表演一番,你也准备一下。”
  千凌沉默得点了点头,太后好端端得举办家宴干什么?她疑惑着,转过身便把这件事忘了个彻底,也没再想知道举办家宴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