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慕尧喘着粗气，身上那华丽的衣物已被烧得破烂不堪。
忽然，远处传来一阵婴儿的啼哭声。
原来吕诺已经突出重围朝着城中心去了，里边乱作一团。
柳慕尧触电一般朝着城中心跑去，她十分惊慌甚至忘了自己能够腾云这回事，连滚带爬的跑了过去，此刻的她就像一个害怕失去某样东西的普通女人。
城中四处都是尸体，腥红的血到处都是，四处弥漫着硝烟和血的气味。
我跟在柳慕尧的身后，所到之处必无身还者。
只见她跌跌撞撞的冲进一户大院，院子里横尸片野，柳慕尧就像被雷劈中一般呆呆的站在院子中，她扫视着院子里的尸体忽然，目光停留在了一名男子的身上，男子有着俊美的外表，而此刻的他，似乎睡着了一般……
柳慕尧的眼泪浸湿了脸庞，冲过去抱着男子的身体，哭的昏天黑地，不知所措的看着这一切，仰天长啸，一声凄厉而令人寒骨的惨叫。其中的痛苦……绝望，令听着心痛。
房内传来阵阵婴儿的啼哭声。
柳慕尧的身体一颤，居然放开了男子朝房内跑去，我紧跟其后。房内……
床上是一名正在啼哭的婴儿，床边则是一副女仆的尸体。而吕诺此刻正举着红缨枪就要冲着婴儿刺去。
“不！……”
柳慕尧惨叫一声冲了过去，而吕诺的枪已然落下，柳慕尧不顾一切扑在婴儿的身上。
“噗……”
那是血肉和兵器相摩擦的声音，长枪直接刺穿了柳慕尧的背部，也刺穿了了她的心脏，吕诺小小的吃了一惊，随后果断的拔出了红缨枪。
柳慕尧随后像落叶一般到了下去。我冷冷的走过去推开了吕诺，弯下腰把她拉了起来，坐在床上尽量让她靠在我的身上，她喘着粗气，满脸的泪水，口中不断有血涌出。
我微微邹了邹眉，身手把她脸上的血迹擦干，止不住的却是她胸口处的那处伤口。
她的眼中是不可置信，柳慕尧颤抖的拉上我的手，有些虚弱哽咽的说：“虽然……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是，我求你，求你放过我的孩子。”
我看了眼边上那个还在啼哭的婴儿，也就像人间普通的两个月大的婴儿一般。
“好。”
我说，吕诺有些震惊的看着我吼道：“好？你知不知道，那是雪狐的孩子！而且是你灭了他的族人，他也迟早会找你报仇的，这是放虎归山啊！”
我甚至没有回头去看他，为了让柳慕尧放心，我又加了一句：“我会照顾他，让他健康的长大。”
此刻我的语气出乎我自己的意料，是那么的温柔，我看到她宝蓝色的眼眸中倒影出我的影子，我的表情原来此刻是那么柔和温柔。嘴角微微上翘，眼中是淡淡的笑意。
柳慕尧释然的一笑，掺杂的泪水，她说：“谢谢……”
随后眼睛闭下就再也没有睁开过。但是……她那满脸幸福的表情却没有变过。
我起身亲手把柳慕尧和他丈夫的尸体给埋葬在了这个院落中的花园里。
然后抱着孩子离开了……
“为什么要答应？”吕诺的语气中是挡不住的怒气。俊美的脸庞此刻怒火中烧，火红的眼眸里也燃烧着小火苗。
我抬头看着天，笑容不自觉的爬上了脸：“不知道，也许是……对柳慕尧的欣赏，也许……”
我转过头来，手指轻抚着孩子的面庞，他有着和他娘一样宝蓝色的大眼睛，雪白的皮肤，刚冒出的稚嫩的头发也是雪蓝色的，头上还顶着一对可爱的小耳朵，毛茸茸的，身后是掩藏不住的九条雪白的尾巴。感觉整个人都和他娘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也许是和这孩子有缘吧。”
吕诺不在说话，有些气愤的甩袖离去。
出门前只说了一句话：“凌薇，他……迟早会知道的，也迟早会把你当仇人杀了你的。”
我笑着说：“恩，我知道。”
孩子似乎有灵性，看着我，那琉璃般的眼珠子就那么咕溜溜的四处张望，在我出门后，穿过花园时，他的眼睛还一直盯着那块空地，那块……埋葬了他爹娘的地。
次日清早，我将孩子带回了绝隐宫，估计是他们发现我不在了吧，刚一进门就看到一群人的迎接，而吕诺以早早的坐在凉亭里喝着茶，我不知道他有没有和他们说。
我只是抱着孩子静静的走过去。
千月夜他们的表情十分的惊讶，原本打算跑过来迎接我的，却不想此刻震惊的呆在原地。
我想，他还没有说吧，傲璇不敢相信的看着孩子，偏过头去问在一旁喝茶的吕诺：“喂，吕诺，这孩子……”
吕诺不紧不慢的抿了口茶，始终没有看过这边一眼，他淡淡的说：“我不知道。”
然后放下茶杯，起身腾云而去，他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该去领赏了。”
那火红的头发在风中摇曳，而他坐过的地方，下边是一滩血红，我忘了……忘了问他是否有受伤。
他那么的倔强，强硬，始终没有回过头来。战袍已经变得稀稀溜溜，我看到……他的背影有些颤抖。
傲璇们似乎没有注意到，只是再次看向我，那眼神无疑是在询问。我只是低着头看怀里的孩子，他始终没有哭过，是个男孩子，总是偏着头看着我，然后痴痴的笑。
此刻，我真的把自己当做了一个母亲，他的母亲。我腾出一只手来抚摸着他的脸庞，看着他那深邃的宝蓝色瞳孔。他的身上，有他娘的影子，长大后，也一定是个继承他娘美貌的绝色男子。我说：“从此刻起，他是我凌威的儿子，他叫……”
我忽然有些惆怅，仰起头来看着天，那天上没有云彩，没有太阳，却似乎……有柳慕尧的温柔。我说：“他叫，凌慕尧。”
对，凌慕尧。
不知道为什么，我与柳慕尧的相识不到半天，相识的过程充满血腥，我灭了她的族人，她也是有史以来第一个能把我凌威打的那么惨的人。而最后，我却被她的那份绝望与痛苦所感动。
我不知道她有什么故事，但是我看到了她的情意。我答应了她，会让她的孩子长大，她在死前的那份微笑，分明是感激，对一个……杀了她的挚爱，灭了她族人的人感谢？她居然信任我真的会照顾她的孩子。那眼神是那么的坚定。
我想，她一定是个爱憎分明，敢爱敢恨的善良女子。
他们没有在追问我，已然明白我的意思。“从此刻起”就已经告诉了他们，不管孩子过去是怎样的，但从今以后，他的命运由我掌握。他就是我的儿子。
千月夜淡淡的走过来，没有像我之前猜想的那样跑过来抱怨我，撒娇，胡闹之类的，而是出奇的镇定。
他看着那个孩子，许久都不做声，然后忽然抬头看着我，那眼眸中是如此的认真与包容。他抬手抚摸着我的脸庞，温柔的笑着说：“凌儿，我尊重你的选择，你的一切。他……也是我千月夜的儿子。”
我的心中，那感动，却迟迟不散。
之后傲璇跳过来盯着小家伙看了好半天说：“他的眼睛像蓝宝石，我喜欢。所以我也要认你做儿子。”
萧逾只是在一旁饶有兴趣的看着，我抬头去投过询问的目光，他却浅笑着说：“一样，做儿子。”
傲璇嬉笑着说：“是你做他的儿子呢？还是他做你的儿子哟？”
然后两人打作一团。
此刻……也是幸福。
蓉蓉后来一直都是住在夜翼云那边的，时常找人过来带信，我在信中是这样写到的：“蓉蓉，祝福你，你找到了幸福，不用急着回来，先去度蜜月好了。夜翼云身边也有很多美女，你要看牢了。没有去参加你的婚礼，我很抱歉。还有……我前不久接了玉帝的旨意，去灭了一个雪狐族，然而……我却收了他们女王的儿子，那是个奇女子，叫做柳慕尧，我很欣赏她，她在临死前把孩子托付于我，是那么的信任。所以我答应了。把孩子带了回来，给他取名为凌慕尧。那是个男孩子，和他母亲很像，长大后也一定是个绝色的胚子。千月夜他们都认他做了儿子。你呢？”
写完信后，忽然觉得很轻松。我派人把信带了去。
几天后，蓉蓉回信了，很简短的内容。她说：“一切依你，我自然是作干娘的。不过……小心为妙。勿在促成一段孽缘。我过些日子便会回来。”
我知道蓉蓉在担心什么。
我毕竟是他的仇人，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那么……我灭了他整个的族人，断了他的人生，他本可以日后继承他母亲的衣钵。然后成为一代之王。是我打乱了他的人生。那么……我以后定会补偿与他。尽量补偿。哪怕……他日后要的是我的命，我也给他。
蓉蓉所谓的孽缘，怕也是担心日后孩子长大了，总会知道事实的，担心的……怕就是这个。
我却在想，没关系，我日后会告诉他，告诉他一切，然后等着他来取我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