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谦却推开负雪的手,道:“我来救你时根本没想过自己能活,在扬州莫家堡,我就欠你一条命。在你愿意舍身救我的那一晚,我就对自己说,今后若有机会,一定也要舍身救你。”
负雪只能拼命地摇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明日我们继续喝酒,不在山下,要在真正的雪峰之巅。”
“平生喝酒无数,最畅快的还是和你喝的那场!”子谦笑了笑,继续强撑着说道,“我周子谦一坛酒一个朋友!”周子谦说罢一把推开负雪,对小王爷吼道:“走呀!快带她走!”
“负雪,快走,快走呀!”来敌众多,小王爷渐渐不支。忽的,众多马蹄声由远而至,纷至沓来。
“燕云十八骑!”父王还是不忍心见死不救!小王爷顿时斗志重燃,与燕云十八骑一起突破了拜月教的包围圈,负雪却眼睁睁看着子谦的身体在包围圈内倒了下去……
战果非常惨烈,当他们逃至密林前时,燕云十八骑只剩队长一人,小王爷也身受重伤。
“燕云十八骑……为何来迟?”周子谦枉死,负雪问道。假如不是燕云十八骑来迟,子谦未必客死他乡。
“小王爷是违背王爷的命令孤身来此的。”
负雪一惊:裕沙违背王爷的命令,在没有燕云十八骑保护的情况下离开中原,孤身至此?为了带我离开拜月教,他们二人……
“林将军,子谦的尸首一定不能留在苗疆,求你无论如何一定要把他的尸首带回中原。”负雪恳求道。
林将军看了看负雪身后的小王爷,小王爷点了点头。
“是,末将领命!”林将军领命而去。
负雪回头再看了一眼拜月教坛上万年不变的月色,想起当日和子谦月下饮酒:“黄昏之后,黎明之前,与君共醉,雪峰之巅。”可惜他永远也不能赴约了。
小王爷带着负雪在密林中行走。
“裕沙,这条路这么偏僻,真的是事先选好的?”
“嗯,按照天南给的地图,不会有错。”程裕沙扶着负雪,说道。
“天南?是他设计营救我的?”
“是,他有全盘计划。”
忽然,密林中一阵窸窣声传来,四周出现了十数把闪闪发光的钢刀,负雪瑟瑟发抖:裕沙的伤口还在滴血。包围圈越来越小,小王爷看清楚了,看这些人衣着装扮,定是附近的山贼无疑。只是不甘心呀,九死一生击退了拜月教护卫,现在竟要栽在一群匪徒手上?
小王爷把钱袋和配饰扔了过去,对头领拱手说道:“各位大哥,小弟今日初到贵境,没想到误闯了各位的地盘,这些银两当作赔礼,小小意思,还望笑纳。小弟改日再登门赔罪!失陪失陪!”说罢便拉着负雪要走。负雪深深地低下头,紧紧地跟着小王爷。
“且慢,兄弟请走,那条子留下!”山贼头领说道。
“呵呵,兄弟,这女的正患麻疹呢!我身上的衣衫也给你,兄弟们请些花姑娘玩玩。”
“我们大当家就看上这条子了,不管她麻疹不麻疹!”一个喽啰上前挥动着手中的刀说道。
“滚!”小王爷就向那次在青楼时一样,发飙拔剑,负雪亦拔出手中短刃。
顿时刀剑声大作,“乒乒乓乓”一片混乱,一团白粉洒向小王爷,“裕沙屏气!”负雪刚想大喊,却见程裕沙缓缓倒下。
“哈,大哥,竟是个亮条子呐!”一个喽啰凑到负雪面前,借着火光说道。
“大哥你先上,弟兄们排队等着。”
“哈哈哈!”
“哈哈哈!”一众山贼都笑了起来。
负雪,浑身颤抖,步步后退,她知道山贼是怎么对待女眷的。
“砰!”背靠在一棵树上,退无可退。
“美人,你若点头就是我的压寨夫人,若不肯你就得服侍我们所有人。”头领面目可憎。
“滚!我堂堂莫家大小姐放着御剑山庄夫人不当给你当压寨夫人?”此语一出,负雪自己都吓了一跳,自己竟然还念念不忘继天南的那次提亲。负雪吸了口气,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刚才晕倒的便是——”负雪住了嘴,深吸一口气,道:“我是拜月教圣女,你若敢碰我一根毫毛,苗疆中原都不会放过你!”
“哈哈哈!”头领叉腰仰头大笑,“你是圣女?我就是天王老子玉皇大帝!美人来呀!”
莫负雪毫不犹豫地举起手中的短刃。
“庄主,拜月教坛上冷洛成与无影鏖战正激,我们是否现在召集潜伏在苗疆的兄弟,攻上山去?”郭羽问道。
“慢。负雪还没回来。”
“继庄主,机不可失,中原武林隐忍这么久,不就为了等这千载难逢的一刻吗?”唐如劝道。
“表姐,我们尚不知道负雪的下落,两派交战,混乱之中,谁能护负雪周全?”负月解释道。
天南点了点头。
“你不是派了周子谦和程裕沙去接她吗?不会有事的。”唐如又劝。
“属下无能,若属下能在巫山山顶将莫大小姐截下,便不会有今天诸多事端。”郭羽请罪道。
“冷洛成武功高强,不能怪你。我与子谦、裕沙约定寅时三刻,且再等等。”
远处暮色中走来一个身影,脚步轻浮。继天南赶到小王爷跟前,问道:“负雪呢?”
“被山贼劫走了。”说完,小王爷便又晕了过去。
“子谦呢?喂,你等等,子谦呢?”唐如问道。
“郭羽听令,召集所有人,率半数人马攻上山去。另外半数人马随我搜山。”
继天南忽然明白,他最想做的事情并不是攻下拜月教,统治苗疆,而是在负雪身旁。以前自己从未如此尽力地去做一件事。当负雪被冷洛成带走时,他并没有像现在这么心慌,因为他知道她在哪里,他知道他们不会伤她。当他派郭羽前去截杀的时候他也没有像现在这么心慌,因为他知道郭羽不会伤她一丝一毫。但是,现在,负雪是落在了不明底细的山贼手中,他不能推测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不知道她的安危,所以他开始心慌了。
从未如此慌乱过,心里像是有无数蚂蚁在爬。
“天南!尽数出动尚无十成把握,你怎能只用半数人马?”身后一个颤颤的声音传来,原来太夫人也连夜赶到了前线。
“姥姥,你说得对。全军听令,所有人马随我搜山,攻打拜月教之事容后再议!”
此刻他终于明白:哪怕是与天下大业相比,我真正在乎的依旧是莫负雪!
太夫人暗暗叫悔,她是想让天南专心攻打拜月教,怎会料到竟成了这番局面?“天南!当务之急是攻打拜月教!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你怎能因私废公?况且你这样兴师动众,很容易暴露我们的行踪,到时再要突袭拜月教可就难了!”
“姥姥!那是,那是负月的亲姐姐!”天南终于找到理由,顿了顿,接着说出自己真正的想法,“负雪冰清玉洁,落入山贼手中,若遭逼迫,只有一死!拜月教我今日不灭,可以十年后再来!但是负雪,今晚若不去寻她,只怕我会悔恨终生!”
搜遍整个山头,除了昨晚小王爷打斗之处,再无别的痕迹。
继天南下令:“三件事,吩咐下去。一,整理出方圆百里各个山寨名目,逐一拜访;二,吩咐苗疆内的眼线,留意附近的首饰、玉佩贩卖;三——”继天南顿了顿,沉声说道,“逐一核查各青楼妓院新入的姑娘。”
冷洛成经过一晚鏖战,击败无影,并抓获了他的一干心腹。
洛成拿起圣谕,对着座下众人说:“这是大行教主遗诏,若有异议,便让你们向大行教主亲口问个明白!”
众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听明白了新教主话里的意思。
无影跪在冷洛成宝座前,说道:“洛成,我本无意造反,无奈八大黑煞要取我性命,我是为了保命不得已而为之。今日哪怕是我赢了,我也不会杀你。因为同在拜月教,同为拜月人。十年前你第一次执行任务,落下山崖,我冒死将你救了上来。以前共事的情谊,我不会忘记。”
其实当年任教主让初出茅庐的洛成跟着老练的无影一起执行任务,早已吩咐过:“若洛成有何性命之忧,你们全都不用回来!”
飞花说道:“公子,大行教主遗言‘不诛无影,必成大患’。”
无影低着头,狠狠地咬了一下唇,这老贼!
“无影一干人等,打入祭天司待办。”洛成下令。
“回报教主,圣女奉月昨夜离教……”冷洛成的心忽的掉到了谷底,强迫自己听完汇报,冷洛成下令:“传书继天南,若再不交出拜月圣女,本座必定血洗御剑山庄!”
“庄主,西宁酒肆上一个女子戴有您之前箫上的紫玉。”
继天南二话不说,立马动身,赶到酒肆,果见一粉衣女子腰间配有紫玉,正是负月赠予自己,自己转赠负雪的那枚。
既是在苗疆境内,若惊动他人,恐怕救了负雪也很难带她离开,所以应该低调行事。打定注意,天南便在粉衣女子身旁坐下。
“姑娘,独酌不如共饮。”
粉衣女子刚要大喝,抬头一看,却是一个风流倜傥的翩翩公子,衣着气度皆不凡,身上还有佩剑,想必定会一些武功,粉衣女子双颊绯红,低头说道:“承蒙公子不嫌弃,小女子敢问公子尊姓大名。”说罢,微微抬头看了天南一眼,不胜娇羞。
“鄙人姓继。小姐可否告知芳名?”
粉衣女子本是江湖中人,平时性情豪爽,刚刚一扭捏,连自己都不习惯,此时慢慢恢复过来,神色渐渐如常,说道:“我叫柳非烟,是本地人。继公子看似远客?”
“柳姑娘好眼力!在下是中土人士,来此游览。”
“那正好,若公子不弃,非烟愿尽地主之谊。”
“柳姑娘真豪爽,继某先谢过。”摸了摸自己袖中与此成对的紫玉,天南决定还是不出示为妙,于是继续道,“继某走南闯北,姑娘所佩之玉实为精品,未知出自何处?”
柳非烟略有迟疑,然后说道:“公子可是官宦之家?”
“非也非也,继某一介浪子。”
柳非烟嗫嚅着:“其实其实——”却久久说不出下文。
“其实继某之前曾落草为寇,后来才浪迹江湖。”
“真的?”柳非烟惊喜地说道,“那非烟也不相瞒,家兄最近一次出门,带回个条子,这玉便是她身上的。”
“非烟,那女子长什么——”继天南此话一出便后悔了,不应该打草惊蛇,马上转口,“那女子长什么模样,可有非烟姑娘你这么超凡脱俗?”
非烟脸颊微微一红。
继天南继续说道:“不知继某是否有幸能拜会非烟姑娘你的尊长?”
此话乃是婚配之意,非烟又怎会听不出,于是说道:“非烟无父无母,只有一位兄长,是山寨头目。公子可会嫌弃?”
“怎敢怎敢?非烟姑娘不嫌弃,是我三生有幸。请姑娘带路。”
继天南一心想要快点找到负雪,便搂过非烟施展轻功。非烟紧紧抱住继天南的身子,心跳不禁加速:这公子好俊的轻功,比哥哥都要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