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主……”
“所有事务,总管处理。”继天南头也不回地吩咐,一直跟随负雪,负雪走进了圣女殿,关上了房门。背靠着房门,缓缓地,她整个身子滑了下来,颓废地坐在地上。
继庄主喜欢无影的旧鞋,尽管拿去……
继庄主喜欢无影的旧鞋,尽管拿去……
脑子里仅盘旋着这一句话。
天南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道:“负雪。”
要跟他说些什么?要怎么面对他?负雪脑子一片混乱,什么也想不到。
天南又轻声喊了一句:“负雪。”尽管他尽量抑制,但声音还是微微颤抖,那是恐惧,对未知的恐惧。
“我——没事。想静一静。”负雪答道。她蜷缩成一团,抱着双膝,却还是止不住浑身的战栗。不要怕,不要怕,天南就在外面,都过去了,为什么还发抖呢?
“好,有事叫我。”天南在门外坐下,背靠着门。
两人就这样隔着一扇薄薄的木门坐在一起。
天南一手放在膝盖上,一手支着头:为什么我不早到一步!为什么我没有保护好她!攻下拜月,为什么却是我有生以来最痛苦的日子!负雪,负雪!
他很想知道她的现状,他很想推开门,看看她,抱抱她。但他又不敢,他怕会再次伤害到她。她现在肯定是一只惊弓之鸟,再也遭受不得一点点的侵犯。我要怎么办?我要怎么办!
纵横天下,第一次,他感到手足无措的惊慌和无能为力的彷徨。
天南拿出玉箫,轻轻吹奏,箫声哀怨,却温婉动人,诉尽了英雄衷肠。
听着箫声,莫负雪无声饮泪,脑子里一时一片空白,一时又涌现太多。
第二天,天南在门外说道:“负雪,先吃点东西。”静默了一会,想要再劝,门却打开了。
思念了一夜,天南终于看到负雪了:清瘦、憔悴,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里却满是忧郁和哀伤。整个人看起来没有一丝烟火气息,仿佛是——没有了灵魂。
“负雪,来,我们一起用早膳。”天南一手把东西捧进屋里,一手拉了负雪坐下。
负雪一言不发,吃完了早膳,动作没有丝毫不妥,优雅大气,俨然一个大家闺秀。
但天南知道,负雪在装,她在用从小培养出来的优雅掩饰自己的慌乱。既然她不想让我看到她无措的一面,那就假装看不到吧!
“负雪,洛成到了莫家堡,在跟你五位师父学习医术。负月也回莫家堡了。”
“嗯,天南,我想回莫家堡。”
“好,”家是最温暖最适合疗伤的地方了,天南说道,“我随时都能启程。”
“不,谢了,我想自己回去。”
“负雪,我要陪在你身边呀。”天南握住负雪的手。
负雪马上抽出自己的手,站了起来:“不要碰我。”
天南马上激动地站起来,一把抱住负雪:“我不管!我要你!我就要你!我只要你!”
“放开!放开!你放开我!”负雪拼命挣扎。
天南不管不顾,强吻负雪。
“求你放开我……你这个混蛋!”负雪不再挣扎,时间又仿佛回到了山洞那晚,她声音里透着深深的绝望。
天南松开手,很是懊恼,她声音里的绝望……他知道他刚刚的行为又让她想起了那晚的侵犯。继天南一放开手,负雪马上后退几步,眼里满是对他的抗拒。
那眼神深深地伤了继天南。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逼你,你别怕,你别怕。”天南安慰道。
“你不要这样,”负雪哭了出来,“你对我越好我就越觉得有愧于你,我不是清白之身!”说出“清白”二字,负雪心痛难当。
“没有保护好自己心爱的女人,有愧的是我继天南,不是你莫负雪。”
两人沉默地站了好久,继天南刚想走进一步,负雪就不由自主地退了一步。天南只好苦笑一声,说:“好,我不再近你。现在送你回莫家堡,让似梦和你同辇,可以吧?”
负雪点点头。
一路上,似梦频频揭开窗帘,看看车旁骑马的继天南,又看看车内沉默的负雪,却又一句话都不敢提。
晚上住进客栈。
继天南要和负雪住同一间房,负雪却不肯。这两天来,负雪不仅不肯和天南同台吃饭,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不肯,天南的忍耐即将到达极限,若再不能离负雪近一点,他就要疯了。
“负雪乃我之妻,哪有夫妻分房的?”继天南住在负雪旁边的那间房,大怒。看来自己真的是太宠她了,以致她如此娇纵。
“啪”地一声,天南踢开了负雪的门。
负雪和似梦都一惊,站了起来。
似梦先迎了上去:“庄主——”
“退下!”
似梦犹豫了一下,继公子是不会伤害圣女的,“是。”似梦掩门退出。
天南一步一步走近负雪。负雪步步后退,退到床沿,便跌坐在床上。
继天南一把扯下床帘。
负雪愣了一下,床帘挡在了天南和自己之间。
只听继天南在床帘外说道:“听似梦说你一个晚上会惊醒好几次,我就在这,你放心睡,不要怕。”继天南将玉箫放到唇边,吹起了初见负雪时第一次为她吹奏的曲子,那首如摇篮曲般曾让她安然入梦的曲子。
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到了莫家堡。
负雪看着车窗外的场景,真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还能重回故地,可惜往昔不再。
洛成坐在木制轮椅上,丝雨正站在他身后。
在似梦的牵扶下下了车,“哥。”负雪开口说道。
继天南心里终于稍稍宽慰些,这是负雪出事以来第一次主动开口说话。
“大小姐。”白薇说着便从似梦手中扶过负雪,“紫苏阁一如昨昔,我们进去。”
负雪点了点头。
似梦和丝雨相视一笑,笑容里都是苦涩,无需多言,两人一个眼神便已传达一切:当年冷面公子座下四大美娇奴,是江湖中多少豪杰艳羡的一段佳话?今日却只剩两人在世,而各自所服侍之人也早已历经沧桑。
吃完饭时,丝雨推着轮椅出来。
到了饭桌旁,洛成淡淡一句:“各位慢用。”然后丝雨又将洛成推回房中。
负雪迟迟未举筷。
洛成四肢不能动弹,情况丝毫没有好转。
果真有一些伤痛不是时间可以治愈的。
“洛成一直以来都是在房间内用膳,从不与我们同桌。有丝雨伺候着。”白薇道。
房里,洛成坐在轮椅上,整个身子前倾,脖子伸长,张大嘴巴,咬住了桌上的一个杯子,扬起头,杯子里的水尽数倒入口中。然后,洛成又想咬住碗里的菜,却因碗口太宽,菜油蹭了满脸,很是狼狈。洛成侧了侧脖子,想叼住菜尾,却把碗碰到了地上,“嘭”地一声,饭菜落了满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