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不要!”负雪也紧紧护住白薇。
“啪!啪!”
主仆二人紧紧抱在一起。
“庄主……”
话音未落,秦嬷嬷整个人被甩了出去。
太夫人放下茶盅,站了起来。
继天南并不向太夫人请安,径直走到负雪身边,轻轻将她抱了起来,白芷则上前扶起白薇。
由于负雪几天没有吃好,所以天南看到负雪的脸比平日更加瘦削,显得眼睛大大的,正无助而无辜地看着自己。好轻……天南心里一颤,负雪的身子怎么比以前更轻了,还整个人都在颤抖。不小心触到了负雪那还在流血的伤口,负雪轻轻咧嘴吸了口气,天南心里一疼,抱住负雪转身便走。
“天南!”太夫人叫道。
天南并不回身,微微扭头,对身后的太夫人道:“姥姥,不要逼孩儿离您越来越远。”
天南将负雪抱回房中,白芷为她疗伤。
“庄主,请先回吧。”白芷劝道。
“她的伤……”
“无碍的,庄主请放心!”
“浑身都是鞭痕,都在流血,怎么能说无碍!”天南说道,便要闯入房内。
负雪正坐在床上,上衣全褪,见天南进来,刚想拉过被子,心念一转,干脆不作遮掩。
负雪裸露的肌肤上全是可怖的血痂。
天南在床前跪倒,看着负雪的身体,良久说不出一个字。
“你若真的心疼我,”负雪干咽了下喉咙,带着哭腔道,“就让我见见唐如和子谦。他们一个是我自幼玩耍的表妹,一个是我引为至交的知己,何况他们对我从没造成过任何实质性的伤害。”
数日来,无论是似梦的多番夜探,还是白芷的费尽心思,都无法探得二人下落,负雪最后的希望只能落在天南身上。
天南看着负雪身上的伤,心中怎忍再拒绝?
“好。那你好好养伤。”
“小姐,小姐,我也要去。”得知负雪今日要去看望子谦,白薇来到负雪房里,道。
“白薇,你伤势比我重,不宜走动。”
“不,小姐,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去!”白薇道。
“没事!有我看着小姐呢!白薇姐你就放一百个心好了!”白芷道。
白薇不舍地看着两人出门,久久伫立在原地。
在大牢门前,天南和白芷都站住了,负雪进去。
往里走,负雪看到了手脚都戴着镣铐的子谦。
“子谦!”负雪喊道。
子谦回头,一见是负雪,先是惊喜,马上又沉下脸来,嘴角抽动了几下,最终什么话也没有说,别过脸去。
“子谦!”负雪又喊了一声。
子谦背对着负雪,说:“祝你和继天南白头到老,永结同心。”
负雪心里滋味难言,他是在祝福还是在讽刺抑或是想逼我离开?第一次,负雪猜不到这位知己心中所想。
“子谦,逍遥剑庄护卫出发前你就吩咐了他们,不可伤我,对吗?”要不然,在拜月教坛,混战之中,为什么逍遥剑庄护卫无人伤她一毫?
沉默了片刻,“你误会了。”
“子谦,”负雪哭了,“你是真心待我的!身中情花毒,自断一臂,共乘一骑,山脚共饮,你怎么可能设计出那样的情景?你肯定是真心待我的!要不然你怎么会下那样的命令?你若不是真心待我,天南不可能让我单独进来见你!”
子谦回头,走到负雪身旁,隔着栅栏,握住负雪的手,道:“小如已有身孕,如若可以,求你保他们母子平安。你说过,荣辱可共,死生可托。这除了形容爱人,也可以形容知己。我现在把他们母子托付给你。”
认识子谦以来,子谦从未有所求。负雪看着子谦在牢狱中形容枯槁,唯独眼睛充满期盼,或许这已是他在人世最后也是唯一所求。负雪郑重地点了点头:“好,你放心。有我莫负雪在一日,唐如和她腹中胎儿必定平安。”负雪暗暗用自己性命起誓:一定要保护好子谦的家眷!
子谦和唐如的事情负雪还未来得及解决,白芷又为她带来了一个坏消息:东平王爷因私自调配禁军至苗疆,被削爵抄家。东平王不堪打击,重病身亡,现在东平王府剩下的人口被软禁在城郊一个小院里,生活拮据。
负雪听到此消息,眼前一暗,小王爷临走前那句“明年开春我便去看你”又在负雪耳边回响。那日一别,竟成永诀。东平王爷之所以私自调配禁军也是为了保护裕沙,而裕沙之所以会到苗疆则全是为了自己!
四年前小王爷初次到莫家堡养病,为人温婉体贴,莫堡主和东平王爷便替裕沙、负雪定下了婚约。两人初次相邀外出便是去了烟花之地,而且还惊动了燕云十八骑,踏平了知府府邸,幸而也认识了夕颜这位奇女子。雷鸣雨夜,柔肠寸断之时是小王爷抱起了她,直言“我要你幸福”。在拜月总坛,小王爷为她以身犯险,孤身夜战。苗疆边境众人争斗之际,小王爷带着她策马而去,有如闪电迅风,其他人鞭长莫及。从小到大,从中原到苗疆,小王爷始终对她不离不弃,尽心呵护,这份情谊负雪怎能忘怀?小王爷这样一位谦谦君子,风月场中的九龙公子,此后的年月只能在软禁的小院中度过,扬州的烟雨、苗疆的山月再也与他无缘。
负雪晕倒过去。
负雪得知消息不过半日,白芷便悄悄报信:“大小姐,有位姑娘求见。”
负雪心里疑惑:自己在御剑山庄,知道的人不多,怎么会有人求见?
“她本在御剑山庄偏门外跪着求见小姐,却不得通传。我一丫鬟今早去买东西,见着了,回来跟我提起,我才知道。”
“快带进来。”
负雪看到来人,不由得站了起来。来人揭开面纱,屈膝行礼道:“夕颜见过莫姑娘。”
负雪连忙扶起她,道:“夕颜,好久不见!”
“一别不过载半时光,却真的已经好久。”负雪的事,在扬州早已街知巷闻,夕颜自是听说,“莫姑娘,夕颜与你相交数载,虽清淡如水,未有数语,但夕颜一直自视为君子之交,此次夕颜托你办一件事,若成了,夕颜终身感激。”
负雪松开扶住夕颜的手,道:“你先说是什么事。”
“我想见小王爷一面。
“夕颜,一年前小王爷劳师动众娶你,你不愿跟他回去。现在他已和阶下囚并无二样,你却要去见他。何苦为难?你有大好年华,何必为了见一个人一面而送掉前程?你还是打消这个念头吧。”
“莫姑娘,你先听完我的故事再决定要不要帮我。”
夕颜临窗而立,一阵微风吹来,微微拂起她的青丝,只听她缓缓道来。
昔日夕颜
初次见小王爷是在我病情稳住之后。之前已听闻是小王爷请了莫姑娘你来给我治病,但却一直没有机会亲见小王爷真容。那日听说他在雅间饮酒,我便辞了客人,去了。
门是开着的,雅间很宽敞,站在门口,却发现偌大的房间里面只有小王爷一个人临窗对月独酌。我身后是风月场一派歌舞升腾之景,人声喧嚣;眼前却是一个落寞男子,独饮独酌的背影。
看到那个孤单又略显单薄的背影,我在心里问:这位就是长期青楼厮混的九龙公子?不是传言他红颜知己无数吗?为何这般落寞?
只听他吟道:“性本爱山林,身却困樊笼。错生帝王家,倚楼醉愁颜。”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转身,看到了门边我。
他带歉意一笑,道:“抱歉,姑娘请回吧,在下今晚只能独酌,请姑娘见谅。”
我困惑了,向来男子初见我的容颜,没有不在脸上流露出惊喜之色的,但是小王爷见我,脸上却毫无惊喜之色。难道是他身边美女如云,所以视若无睹?再者,男子来此花钱买笑,怎么高兴怎么来,他为何对我抱有歉意?原来他竟不似那些人般粗俗。
回想他刚才的诗,“性本爱山林,身却困樊笼。错生帝王家,倚楼醉愁颜”,我明白他为何落寞。于是,我大胆走了进房,答道:
“倚楼听风雨,淡看江湖路。何苦带愁颜,身心不自主?”
当时小王爷真的是眼前一亮,整个人都精神了,他夸我诗文精湛,问我姓名。
我答道:“小女子夕颜,日前病中得小王爷出手相救,特来谢恩。”
这便是我们第一次相见。
早就听说东平王爱子小王爷流连风月场,但我没有想到他是那样一个温柔谦逊的人,与之交往,使我如沐春风。他跟其他公子哥儿不一样。来这里的人,都是贪图美色的伪君子。但是他却关心我的起居生活,真心与我相交。我们在一起时,或谈论诗词雅事,或互诉千古愁肠,虽不谈男女之情,但渐渐地,我爱上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