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对赵雅荃而言就像打开的水龙头,淅沥哗啦地奔流。因为爱,她拼命压住无法关紧的水龙头,不让生命流逝的太快,希望用爱的意志力为自己创造出一点点的时间,留在世上陪伴他,就算一天也好。
经常来探望赵雅荃的李松茂对她竟然还能够活到现在,既惊又喜。也将这份惊讶的喜悦偷偷告诉邓亚泉,算是一种精神上的鼓舞与肯定。
邓亚泉却不知道应该高兴还是叹息,因为赵雅荃多活一天,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就多受一天病魔的凌虐。每次他看到赵雅荃痛苦难耐的样子,他的心就揪在一起,彷佛这些痛楚是发生在他身上,而不是赵雅荃。甚至想拜托李松茂给她安乐死,不要再让她多受折磨。可是李松茂的话语,却又使得他希望赵雅荃的努力能从死神的手里多夺回一些日子。
然而,自从徐宝楠当赵雅荃的面泼妇骂街之后,所谓爱的本质就一百八十度的转变。倍受打击的她凝看那些关心她的人,尤其邓亚泉的身影,不禁愧疚地想着…
我活着只是拖累了这些无辜的人,他们并没有欠我什么,只因为爱与怜悯驱使他们尽心照料我。再过一个月我也是死,再过一天也是死,既然如此就让所有的人解脱吧!何必再自虐虐人呢?
每次看到这个深爱我的你为了掩饰心中的悲伤而强颜欢笑,你知不知道,我更心疼你呀!我不要因为自己的自私,渴望在你身边多待一刻的欲望而折磨你的身心。就让你自由吧!我也可以了无遗憾地走了!
当她萌生了这个念头,那份强烈的求生意志也随之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癌细胞肆无忌惮的侵略,身体状况急转直下。徐宝楠的话语与狰狞,就像摧魂擒魄的咒语和牛头马面手中的枷锁,才不到一个礼拜的时间,就让已经放弃求生念头的赵雅荃陷入昏迷状态。
邓亚泉急得找李松茂来家里看诊,心神不宁在房间跺步,更恨不得把她摇醒。
李松茂幽幽站起来,摇了摇头,落寞地说。“差不多这个礼拜了!”
“你救救她呀!”邓亚泉慌地猛摇他的身体。
“要怎么救呢?当时也是你同意她不去医院治疗呀!”
邓亚泉刹时哑口无言,穨然地坐了下来。没错!当时是为了不让她的牺牲白费,自己才会勉强同意。如今,为什么又如此渴望医生能伸出援手救她呢?
“唉,对不起,对你说这种话。”李松茂不好意思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你说的没有错。”邓亚泉幽凄地凝看昏迷不醒的赵雅荃。
“我看,还是送她到医院好了。”
邓亚泉不可置信地睁大疑惑的眼睛看着他。“不是就这个礼拜吗?为什么还要送她到医院呢?又不能真的能救她一命,而且还要多花钱呐!”
“你爱她,所以你希望能为她做点事。我同样也爱她,更渴望为她做些事,让她在医院的照料中往生。住院的这笔钱我一定要付,不是要拿她牺牲自己所赚的钱来付住院费用!而且,这不是你﹑或者她的家里,而是别人的房子,你让她死在这里,对房东也说不过去。”
邓亚泉皱着眉头,微垂着头,缄默不语。李松茂说的没错,让她在这里过逝,对房东没办法交代,而且房东也来关心好几次了。如果送她到医院的话,也许还能多活个一两天。但是他又想着,赵雅荃婉拒了李松茂的感情之后,就尽量避免李松茂为她付出太多,免得心里过意不去。如今~~~他的思绪缠搅在一块儿,无法理出个所谓正确的决定。
“你跟我都爱她,但是现在不是你争我夺的时候,而是让她好好地去。你已经为她付出那么多了,最后就让我尽点微薄之力吧!请你将心比心好吗?”
“但是~~~”他的心答应了,不过还一直惦记着赵雅荃的想法。
“没什么但是啦!”李松茂不管邓亚泉答不答应,就掏出手机,打电话到医院安排住院事宜。
邓亚泉瘫软地坐在赵雅荃的身边,柔柔抚摸她的手臂。对不起,在你昏迷之际违逆了你的原意,替你答应到医院里治疗,接受他的帮助。我想,你应该不会怨我吧?而且,就让那个爱你的男人,帮你最后一个忙。请你把所有的不悦与埋怨都加诸于我,不要怪罪他好吗?
李松茂望了邓亚泉一眼,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视线再飘向赵雅荃,唇角漾着苦笑。我,的确比不上这个男人,你的选择是对的。虽然我曾经怨过你,骂过你顽固﹑执拗﹑瞎了眼,我的条件这么好,你竟然不接受,反而痴痴跟着这个穷小子,连我的帮助也婉拒!
但是,在雅泉镇的那晚,我开始钦佩你的眼光了。现在,我更可以大声告诉你,你没有爱错人﹑更没有选错人!我除了有钱之外,样样比不上他。你最后的遗愿,我一定帮到底!
赵雅荃似乎感应到李松茂心底的真心话,嘴角漾着甜甜的笑意。
“雅荃﹑雅荃,睁开眼睛呀,我就在你面前!”邓亚泉看到她的嘴角若有似无地挪动,激动地摇晃她的身体。
“你别这样,会弄疼她呀!”李松茂急忙把他拉开。
“但是,她的嘴在笑呀!”邓亚泉慌地伸长着双手,彷佛要抓住那个稍纵即似的笑靥,拥抱遽然绽放的生命。
雅荃,你看到了吗?他是真心的爱你,真切地心疼你,你爱的值得呀!不管你什么时候走,都可以含笑的离去!你,令人羡慕的女人!李松茂含着泪水,好像要恭贺她似的在心里呐喊。“走吧,帮我把她抱上轮椅。”
邓亚泉这才不得不放弃使劲的挣扎,抱起赵雅荃,轻轻放在轮椅上面,然后拿了些盥洗用具和日常用品。
李松茂握住轮椅上面的手把,就在推离之际,踟蹰了一下,转过身子说。“这几天你都要一直在医院,绝对不能乱跑知道吗?”
“知道!”他哽咽地说。
李松茂松了口气,推着轮椅先行离开房间。邓亚泉把东西胡乱塞在袋子里,急忙跑了出去,顺便在王泰杉的房门上面贴张纸条,免得他们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