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柔静回来的时候,我已经靠在沙发里睡着了。我是早晨四点钟才躺下的,六点半又起床开始工作了,在八点的时候顺利地把番赫辛要的人物专访交给了他。然后开始和番赫辛讨论新的选题。在温柔静上下午课的时候,看完了一大堆关于矢吹的东西,做着保护矢吹的梦,趴倒在电脑面前睡着。
“齐漾。你下次不要再我上课的时候打那种无聊的电话,我觉得你真的很白痴。”他嘟囔着,脱下外套,把它搭在沙发靠背上。
“知道了。”我被他的声音搞醒就没办法再睡着,把头从电脑桌上抬起来,昏沉沉地回答他的话,全身没有一点力气,但想起矢吹的演唱会门票这件事,我突然又像被注射了兴奋剂一样,彻底亢奋了"温柔静,过段时间我要去日本看矢吹的演唱会!”
“可真狂热啊。”温柔静这么说着,但似乎并没有太在意这件事,大概早就习惯了我的突发奇想。
“真的要去,很喜欢他,想亲自看看他本人。”看着温柔静的反应太过平静,我像是深怕扇动不起他的情绪来似的,继续添油加醋地说。
“你是真的要去?那我的生活由谁来照顾?”温柔静停下正在整理书包的手,终于开始重视这件事情。只是他的生活有谁来照顾…我觉得这个不是什么理由,和温柔静在一起其实我根本没有起到照顾他的作用,反而都是他来照顾我。
温柔静迅速挪过来,坐在我喜欢的木制茶几上,面对着我,认真地说:“工作的事情要用心了。你手里面还有一个长篇,另外其他的工作,不是也应该按时完成么?”
温柔静的一番话让情绪高涨的我立刻就沮丧了。我确实是太忙了。我连洗内衣的时间都几乎没有了,我哪有空去日本。
“我对工作认真的态度,你不是也知道吗?从来没有人会责怪我不用心工作。”说到工作态度的问题,我永远可以理直气壮。我真的敢说自己做得是足够好的,我一点也不觉得这种自豪感是恬不知耻。
但当我感到自己还有很多关于工作的话要说的时候,温柔静用一只手捂住了自己的嘴,用另一只手捂住我的嘴。并且用眼神示意我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他一听到我谈工作,他就恶心反胃。他真的不想听我关于工作上的那些事。我因为工作忙而忽略了他,这件事,他抱怨过很多次。
温柔静迅速地调整了一下情绪,说:“我是说,我一个人的话,我真的会很难过,我离不开你。”
“一个人不是也很好吗?早就已经满18岁了,还是离不开我吗?”我假意的嘲讽成功地破坏了温柔静的煽情桥段。
“你说什么呢!”温柔静立刻恢复了正常,又开始抓狂了,又突然暴躁起来了。
“二十岁了,不是吗?为什么总是一听到关于自己年龄的话就反应那么强烈。”我挑衅地似笑非笑。
“幼稚。自以为比我大一点就很得意么?还想要处处管着我,你才需要我来管吧。不准去!你敢自己去日本的话你试试看!连公车都会坐反的家伙,做泡面会糊涂到用冷水的家伙,一个人想要离开我的视线去看什么幼稚的演唱会,你简直在开玩笑,你怎么不说你要说服梁宝荣穿镂空蕾丝背心去上班。”
“我做得到,如果我想的话。只是那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不应该排在我的日程表上。”我翻着眼皮想了一下,然后笃定地看着温柔静,像是蓄意要激怒他似的。
“你无所不能。那你怎么不干脆把矢吹明彦请到家里来,让他每天趴在你的床边,在你每次睁开眼的时候用带有磁性的声音向你发出问候'少奶奶,您醒啦?',然后在帮你把你的小号内衣调整好。”
“那我明天就去日本把这件事办妥。”我又翻了一下眼皮,趾高气昂地说。
“不准你去!你真会那么干的!太荒唐了,齐漾!除了矢吹明彦,任何人你都可以喜欢!我绝对是为你好!”温柔静真的着急了起来,他面红耳赤。
我在看他,我在笑。
“你笑什么?你竟然笑我!你才二十二岁而已。”温柔静说我才二十二岁而已的时候就更像家长的样子了。
任凭这个幼稚的家伙沸腾。我不屑地站起身来,走向卧室,他也紧紧地跟了过来:“你听见没有!你敢去你就试试看!你休想!你休想逃出我的视线!哪怕是一天也不行!”
可真是太唠叨了。我站在卧室门口,手扶着卧室门,看着温柔静滑稽的样子,在他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啪"地关上了卧室门。在我意料之中,温柔静果然抓狂地敲门:“齐漾!你听见没有?你给我打开门!你竟敢在我说话的时候把我关在门外…”
“知道啦,我又没说我一定会去。”我随便应付了两声,就带上了耳机。
像温柔静这样爱发火的人,是我人生中的唯一一个。但他发脾气的时候不都是像今天这样鬼吼鬼叫,有时候很有风格和水准。
就比如和温柔静在KFC吃晚餐,排在他前面的人取完食物之后转身不小心把热果珍撒到了他的浅卡其色外套上,并且没有说"对不起"这类道歉的话,就若无其事走开了。我以为温柔静会大声斥责对方,但他只是很冷静地开始脱衣服。
我赶紧上前制止,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让自己的弟弟在公开场合做出任何诡异的行为。
结果,他只是把衣服挂到泼果珍在他身上的那个人的肩膀上,对方因为双手抬着装满食物的托盘,没法取下搭在自己身上的衣服。并且也完全搞不清楚温柔静究竟要干什么,只好瞪大眼观察他会有什么更怪异的举动。
温柔静用很柔和又很礼貌的语气平缓地说:“请你把衣服送去干洗,然后用宅急送送到我家。一定要是宅急送,我不喜欢别的快递。”
站在温柔静身旁的我,额头飙出一小颗并不明显的汗。
随后,我唯唯诺诺地坐到座位上,优雅地进食。温柔静潇洒地继续排队,点他需要的鸡米花。
温柔静的绅士式发火令那个不会说抱歉的人震惊了,对方木讷地走向空位,坐下,连看一眼温柔静的勇气都没有。
但之后我认为温柔静当天的做法很乌龙,因为他并没有告诉对方我们家的地址,于是温柔静为数不多的名牌衣服中的Dolce&Gabbana外套被他亲自拱手送人了。凄凉的是,那件衣服是我用第一次赚到的稿费买给他的。
至今,想到这件事,我还是觉得很为温柔静感到汗颜。
其实,至于矢吹的演唱会,我还是会去的。既然都已经把票都拍下来了,怎么可以浪费掉呢。虽然我又没说我一定会去,可是我也没说我一定不会去。
矢吹第一次的个人演唱会。
矢吹明彦,我心脏迷雾后边的那个人,他像一颗弥足珍贵的陨石钻石夜明珠那样闪耀在我单调空洞甚至干瘪的人生中,穿透了灰蒙蒙厚重的雾气,熠熠生辉。
演唱会。
我期待着它以最令我心脏狂暴跳动的姿态来临。
窗外的夜风温柔地吹。城市夜幕华丽地滋长,越来越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