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时分,山上刮起了大风。风挟着碎石和尘土铺天盖地,不一会,雷雨交加。
将军肚和钟齐声躲在帐篷里,紧张得有点发慌。
不到一个小时,山谷成了一条浅河,水淹到了脚踝处。
钟齐声扯着噪门喊道:“我们还是上山吧!这儿地势不好,山上的水全往这儿灌啊!”
“上山?猴子怎么办?”将军肚的颈脖暴起了青筋,尖着嗓子说:“沉着气,再等一下,兴许雨会小。”
又过了一阵,雨势不但未减,反而越发猛烈,河水已涨到小腿肚。帐篷里的东西全被山洪冲走了,狭窄的峡谷已成了水流湍急的河床,木桩上的猴子浮在水面上拼命地挣扎着,嘶叫着,连成一串的六只铁笼被冲出了几十米外。
轰隆一声帐篷被冲倒了,钟齐声敏捷地跳了出来。
“救命啊!”将军肚尖叫着。在钟齐声的帮助下,他好不容易才从帐篷里爬出来。
“快跑,要不就他妈没命啦!”钟齐声急叫着。
“那,猴、猴子……”
“别他妈顾猴子了,保命要紧!”
钟齐声跑出几步,迟疑了一下,又返身向铁笼奔去。也不知那来的劲,他用手挨个拧开笼门上的铅铁丝,将吓怕了的猴子一个个地拽出。等他直起身子想去营救木桩上的猴子时,突然,轰隆如雷的涛声从他身后响起。他转身一看,只见远处一股浪像山墙般压过来。他拼命地向山林跑去。
将军肚和钟齐声被困在山上已是第三天了。更糟糕的是,他们所处的山头,三面是悬崖绝壁,南面因山体滑坡也陡峭了。而将军肚的对讲机早就没电了,与外界完全中断了联系。寒冷,饥饿加上恐惧使两人束手无策,只好蜷缩在山顶一块岩石的后面。
“完了,完了,钱、猴子全完了……”将军肚哭丧着铁青的脸,摇头叹息。几天来,他反复地唠叨着这些话。
“你他妈还有心思惦着这个,能保住小命就算不错了。”钟齐声鄙夷地骂道,顺手抓了把树叶往嘴里塞。
“啊,我实在饿得不行了,你快想个法子吧!”
“有啥法子?唉,等着吧,但愿老天能保佑。”
一阵风刮来,风声中有个异样的声音隐隐地飘进了钟齐声的耳朵。他支着耳朵细听,“呜——呜——”,声音是那样的熟悉,“哎,你啊,你听!”
“怎么,有人?”将军肚精神一振。
“猴王!没错,是猴王在叫。”钟齐声惊喜地说。
“唉,你瞎咋唬什么,我还以为是人呢。”将军肚泄气地靠在了岩石上。
钟齐声立起身子,循声向悬崖边走去。
“呜一一呜——”猴王的长啸声,压过了呼啸的风声,变得越加清晰。
到了悬崖边,钟齐声向山下俯视,只见悬崖下有一大群猴子,那猴王不时直立起豹子般的身躯,昂首顾盼,仰天长啸。猴子们终于望见了钟齐声,顿时手舞足蹈地欢呼起来。
猴王来回走动,它焦躁得呲牙咧嘴、抓耳挠腮。终于,灵性使它意识深处想到了什么,它兴奋地大叫一声,奔进附近丛林,群猴赶紧尾随。不久,猴王率群猴们拖着一根根细长的藤蔓来到了。
猴王选择了长有较多小树且有一定坡度的陡壁,“呜——”一声令下,数十只猴子跟着它开始登攀。猴子毕竟是爬山攀树的高手,尤其是猴王动作敏捷,一支烟工夫就接近山顶。
当猴王抓住山顶边一棵小树时,意外的事情出现了,也许是用力过大,小树被它连根拔出。眼看就要掉下悬崖,它猛地扑向峭壁上一块凸出的大岩石上。
吓了一大跳的钟齐声镇定后,示意猴王把携带的藤蔓抛给他。
钟齐声吃力地用藤蔓把猴王拉上了山顶。它的肚皮被岩石割破了一道较长的口子,汨汨地淌着血。他脱下T恤,拦腰扎在它身上。
“将军肚!”板刷头大吼一声,哽噎地说:“妈的,你,都看见了?”
钟齐声身后的将军肚,默默地点点头。
“它差点把命都豁上了……”钟齐声将脸紧紧地贴在猴王的脸上。
“下一步怎么办?”将军肚俏声问。
“抓着藤蔓下山!”
将军肚胆怯地看了看二百多米深的悬崖:“能,能行吗?”
“妈的,你就呆在这儿吧!”钟齐声吼道。
其它的猴子带着藤蔓陆续上了山顶,二人将藤蔓编织成长长的绳缆,一头绑在大树下,一头绑上大石头垂下悬崖底部。靠着这条“生命线”,二人和受伤的猴王终于顺利地下山了。
一阵喜悦过后,疲势和饥饿袭上了二人身心。两人搀扶着,踉踉跄跄地走着,一个趔趄摔倒了。
不知过了多少时候,钟齐声感觉到有只柔和的手在他的脸上摩挲,耳边有叽哩哇啦的吵杂声。他睁开沉重的眼皮,看见猴王俯身向着他,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放在他的唇边。他本能地张开嘴,慢慢地嚼吃着,渐渐地,才辨出甜味。他支撑起身子,见周围全是猴子,身边还有一大堆野果。
钟齐声抓起果子大口大口地吃着,他逐渐感到有了精神,将躺在一边的将军肚推醒,两人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果子,边无比感激地望着追逐玩乐的群猴。
正在这时,猴王突然昂起头,低低地吼叫了一声。群猴顿时安静下来,警觉地注视着“头儿”。猴王翻开嘴唇露出虎牙,急促地吼叫了几声。刹时,群猴如惊弓之鸟,跟着猴王撒腿就跑,一瞬间全消失了。
钟齐声和将军肚迷惑地环顾四周,猛听见一声大笑:“哈哈!”俩人心里一紧,急转身,只见斜坡的树林里闪出一个人来,原来是那个身材魁伟的山民。
山民大咧咧地喊道:“哎,是你们在这儿,我以为你们见阎王了哦!”他把猎枪往肩上一挎,抹着汗,几步来到将军肚身边,从兜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他说:“是你们的人叫我送来的。对讲机打不通,没法通知你们,他们叫你们备好货,明天送下山。”
将军肚拆开信看着。
“哎,猴子呢?”山民问,见没人吭声,又说:“怎么,跑了?”
“不知道。”将军肚冷冷地说。
“那好,时候不早了,我得赶回去,明天叫人来帮忙。”山民说罢,大步走了。
将军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钟齐声说:“怎么办?”
“你说呢?”钟齐声两眼定定地注视着对方。
将军肚避开对方如刺的目光,两手支胯,来回踱了几步,郁抑地说:“信上说得很清楚,要是交不出货。按合同规定,我要赔偿十万块。”
钟齐声啐了一口唾沫,“妈的,他们没有准时来接贷,已经违反了合同,赔个屁!”
“话是这么说,可他们已经预付了三万块定金,单这笔钱,我也无法还。”
钟齐声蹙眉凝目,沉思片刻,狠了狠心说:“我手头的一万块,归你了!”
“还有二万块,让我上哪儿要?”将军肚有点激动地说。
钟齐声愤怒而惊诧地望着对方:“这么说,你还是想做成这笔生意?”
“只有这条路子。”将军肚垂下眼皮,阴阴地说:“那帮人心狠手辣,啥事都干得出啊!再说,猴子毕竟是畜牲。”
“哼。”钟齐声冷笑道,“不错,猴子是畜牲,可它通人性。咱们既然是人,就得有个人样!”
“得了,这世道,无毒不丈夫,良心不值钱!”
“哈哈哈。”钟齐声仰天大笑,随后把脸一沉说:“你他妈的连豺狼都不如!”
将军肚嘴皮哆嗦,欲怒又忍,强作笑颜地说着,“得了,何必为这种事伤和气。这样吧,你喜欢猴王,它就归你了。你把猴王找来,叫它给我找三十只猴子,不,只要二十只就行。事成之后,我们照旧二一添作五,怎么样?”
“哼。”钟齐声冷笑一声,“我要是不干呢?”
“哪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将军肚嗖地从腰间掏出匕首,铁青着脸,险诈地吼道。
“我谅你不敢!”钟齐声怒眼一瞪,“拜拜!”一甩手,大摇大摆地走了。
钟齐声才走出几步,忽地感觉到身后有风似的,刚要闪身,晚了,一根藤蔓飞速地套在他的颈脖上,没容他站稳脚,藤蔓一紧,他被拖了几步,靠在了一棵树上。
将军肚站在树后,狞笑道:“你到底干不干?”
钟齐声使劲抓住勒在脖上的藤蔓,嘶哑着嗓子说:“老,老子,就,就不干!”
“嗨!”将军肚将藤蔓收紧。
钟齐声眼冒金星,脑袋胀得几乎要裂开,四肢渐渐发软。突然,勒在颈脖的藤蔓又松开了,他隐隐听见了几声惨叫。
钟齐声喘着粗气,扶着树慢慢转过身子,只见猴王前肢抓住了将军肚的肩膀,虎牙咬住了他的后颈,一扭一甩,将军肚仰天跌倒。当将军肚挣扎着要爬起来时,狂怒的猴王又用锐利的虎牙撕咬着他的肩和手臂,将军肚手臂掩住脸惨叫声声。
钟齐声赶上去抱住了猴王的颈脖,使劲把它拉开,轻声说:“行了,你走吧,走吧!”
将军肚跟钟齐声向警方投案了。他是一国际贩毒团伙的马仔,他们的如意算盘是利用灵性的猴子,将金三角的毒品偷运到中国。即让被驯化的猴子吞下海洛因在肚内,轻而易举地从崇山峻岭穿越国境线达到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