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是哪儿?地狱的冰窖吗?为什么如此的寒冷?眼前白茫茫的一片,什么也看不清楚,可是好冷,冷到透彻骨髓,仿佛有人拿着冰制的小刀在我的皮肤上不停刮动,刺心的疼痛。渐渐的,皮肤被刮到通红,变的极薄,我疼的直抽气,可是握着刀的那只手依然没有停止,不停的继续刮下去,皮肤破了,冰刀接触着鲜嫩的肉体,渐渐的,骨头露了出来,锋利的冰刀依然没有停止,冒着寒气的刀刃在森森的白骨之上来回飞动,一下,一下……”
“我似乎已经麻木,疼痛也已经不再充斥我的大脑,在我的脑海中只是冰刀飞舞的画面……我的肢体完全麻木,此刻的我几乎感受不到它们的存在,我想我是死了。
不是说死了之后灵魂会离开身体吗?就让我再看看这具已经满目疮痍的躯体吧,这具躯体究竟是犯了什么过错需要承受这样的惩罚?我想,这具至死都被寒冷包围的躯体此刻想必是很悲伤吧?”
……
“就这样死去是不是太过冤枉?”突然间,我的心中有着这样的反抗。“一具躯体来到世间,就连她为什么来,为什么去都没有搞明白就这样冰冷的离开,是不是太不值得?或许,在死前能够让它感受到一丝火的温度也能稍微感觉心安,火的温度,暖暖的,多么美好,就这样离开,真的甘心吗?”
“那是什么?难道真的是火焰,一小簇跳跃的火红之光轻轻的落到了冰冷的躯体之上,那朵火焰很小,可是在此刻看来却是犹如生命之光一般的令人感觉到希望。在此刻竟然真的有人为我送来了生命的火焰,那人是谁?他的脸庞躲在火光的背后,若隐若现,可是我知道,在这个时候能够为我送来温度的人一定不是别人,一定是我的嘉铭哥哥,只有他,只有他……”
“嘉铭哥哥——”我猛的坐了起来,眼前的一切也在瞬间关闭。
“姐姐,你醒啦?”
我揉着依然发昏的脑袋,看到模糊的狸奴的身影渐渐的变到清晰,她拿着一碗黑色的汤药来到我的身侧示意我喝下去,而我则是开始打量起周围的环境,发现自己正在一张床上,而房间则显得有些古朴与空旷。
看到这般模样,我心中明白,刚才感受到的嘉铭哥哥不过又是一个梦罢了,我的心中有着一丝失落,而渐渐拉回神的大脑也想起了昏迷前发生的事情。不过,对于为什么此刻会在这里却是完全不明白,因此在喝过那碗黑色的汤药之后便是直接向狸奴开问,我相信她一定会给我一个圆满的解答。
“姐姐,你在心里不会还是想要寻死吧?”狸奴小心翼翼的向我问道,忐忑的眼神一刻都没有离开我的身上。
这丫头不回答我的问题,反而一副担心我寻短剑的模样,看起来着实令我有些好笑,不过却也真心的很受感动。这丫头从一开始就这样护着我,为了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虽然不知道这其间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不过这的确是我来到这个时代所感受到的唯一温暖,永远值得珍惜。不过,她的问题好奇怪,难道我曾经想过寻死?
“你为什么这么问啊?难道我曾经在你面前寻死了吗?”我好奇的问道。
见问,狸奴回答:“没有啊,不过我哥哥说你在伤重期间没有求生的意志,所以我才会担心……”
听到她的回答,我立刻回想到了梦中那寒冷的冰窖,我相信,在那种残忍的情况之下,很少还会有什么人存着求生意志,多一份生念,多一份痛苦。不过,这些我并没有对狸奴详细说出来,只是冲她抱歉的笑了笑,这丫头要是知道我做这般可怕的梦境一定会吓坏了的。
“别担心,我不会有事的,对了,刚才你说你哥哥……你哥哥刚刚也在这里吗?他是干什么的?是大夫吗?”转移着话题,我随意的问道。
听到我的问话,狸奴却是像突然被惊到了似的,急忙的摆手否认,“啊,不是,我说错了,是大夫说的,不是我哥哥,我只是习惯这样叫……”
“别紧张嘛,就像你叫我姐姐一样,我很喜欢啊,我刚才不过是随便问问罢了,对了,跟我说说后来的事情吧……那个,大长老的事情。”在我的心中,那个有着和嘉铭哥哥一样脸庞的大长老才是我最关心的,我一定要将这里面的事情全部弄清楚,这也是我在这个时代生活下去的唯一目的。
见问,狸奴却是起身来到桌子面前,轻轻放下药碗之后屈身坐到一张凳子之上,只是这一次她却是背对着我的,过了一会儿,略有些低沉的声音才传出来。
“姐姐晕倒之后,我便吩咐人将你带到了这里医治,可是他,大长老却因此暴露了他一直在隐藏身份,被当时围观的民众发现了,大家群情激愤,抗议,最后,巫王没办法,只好将他抓了起来,姐姐,你知道,欺瞒王上的罪名有多大,他……他就要被处死了……”
听到最后几个字,狸奴的声音有些异样,而听到最后几个字,我却如同发了疯一般从床上跳了起来,奔到狸奴的身前焦急的大喊:“你说什么?你说大长老要被处死?什么时候?”
我的胸中焦急万分,这个人现在还不能死,他的身上隐藏了那么多的秘密,那些秘密很多都与我现在所遭受的一切息息相关,若是他就这样死了,那么这一切的一切不就如同一段无头也无尾的公案,永远也得不到解决了?更何况,他还有着一张与嘉铭哥哥惊人相似的脸庞,我如何忍心……?
可是,当我抬起狸奴的脸蛋之时,却是有着一瞬间的惊呆,此刻狸奴的眼眶之中竟然噙满了泪水,小巧的脸蛋也已经完全被打湿。
“你?……狸奴?你怎么哭了?”见到狸奴伤心的表情,我那满腔的急迫之情也在瞬间熄灭下来,这个女孩救了我两次性命,对于她的事情,叫我如何能够看着不管。
“姐姐……他要死了,我……我不想他死……”狸奴抽泣着朝我说道。
看着狸奴的模样,我的心中却已明白了个大概,这丫头恐怕是偷偷的喜欢上了那人,原先我以为狸奴是惧怕大长老,如今看来却是因为太过喜欢所以才会在那人面前手足无措。我叹息一声,为她擦干泪水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吧?可是为什么?”
听到我这似乎有些没头没脑的问话,狸奴却是点了点头,因为她明白我问的是什么,她早就知道大长老并非表面伪装的那副苍老模样,至于这个为什么的答案恐怕连她自己也无法知道究竟是什么。
“姐姐,我不知道,自从我感受到了他并非表面那个模样以后,我就开始不自觉的慢慢关注他,可是越关注就越发现他身上藏着很多的秘密,而这些秘密又不自觉的吸引着我……直到有一天,我偷看到了他伪装下的面孔,那双纠结又深邃,充满着仇恨与痛苦的眼神将我深深的震撼了,让我不自觉的就……我一个人站在他的窗外,整整一夜……姐姐,你知道我不想的对吗?我真的不想的……可是,我不知道……现在他……我该怎么办?”
听完狸奴这番语无伦次的自述,再看到她伤心的模样我却无话可说,爱情本来就没有缘由可言,很多时候就连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爱上的恐怕都无法说清楚。就像我和嘉铭哥哥的初识,那时他被父亲带到家里来,当时他不过八岁,而我也只有六岁,看着他一个人坐在窗台上的背影,孤独、瘦小,他就这样目不转睛的看着窗外,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侧脸在阳光下若隐若现……而我,就因为看到他的这个模样而心甘情愿的将自己收藏起来的所有好东西通通都给他,这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我再次叹息一声,我当然明白狸奴的心情,可是,这次不同,因为我知道,这位大长老绝对不适合心地善良的狸奴去爱,那份爱的结果,不是她能够承受的,对于在这个时代唯一让我感觉温暖的人,我真心的不希望她受到伤害。
“好了,别哭了,我不会让他死的,为你,也为他,快点告诉我他现在在哪里,什么时候处决?”
“真的吗?太好了!”听到我的回答,狸奴顿时抹干眼泪,瞪着两颗亮晶晶的眼睛看着我,跟着却又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抓脑袋,“他半个时辰前已经被押赴刑场了,现在……哎呀,不好,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那还不早说,快带我去!”我佯怒,这丫头,还是巫女呢,一点预见都没有。
……
约莫十几分钟的路程,我们便奔到了刑场外围,那里早已经挤满了民众,大家吵吵嚷嚷各自发表着意见,看来对处决隐瞒身份的大长老这件事情都充满了兴趣,不过还好,看样子还得等上一段时间。
我穿着狸奴为我准备的衣裳感觉极为不便,这种粗糙的布料将皮肤勒的生疼,最重要的是上下包裹的严密让人几乎迈不开步伐,连呼吸都有困难……
到了地方,我一边弯着腰喘息,一边偏头向狸奴问道:“对了,你怎么知道我是女子,我记得在祭台上的时候你好像就已经认出我的性别了吧?”当时我穿着鸟毛衣物,头发也被盘起,就连脸蛋也被某人涂的脏乱不堪,她是怎样认出我的身份?竟然直接就会称呼我为‘姐姐’?
狸奴看着我,确信大长老暂时没有生命危险之后,这才抿着嘴偷笑一番,凑到我的耳边轻声说道:“姐姐难道忘记了我是灵魂力极为纯净的巫女了吗?对于这些我是可以感应的到的。”
听到她的耳语,我的心中一震。
“你不是说我的灵魂比你还纯净吗?那这样的话,是不是说我也可以感应,甚至可以比你感应的更多呢?”如果是这样的话,说不定我可以直接感应到大长老的灵魂,然后知道父亲究竟与他有着怎样的仇恨,以及我来到这里的真相。
“这个不能单一而论,”狸奴想了想后皱眉说道:“灵魂力分贤与力两途,贤便是洁净,我们巫女巫师的修为便是偏于这一类,洁净是可以通过后天慢慢进化的,也就是说,人的灵魂可以通过修炼变的越来越洁净,反之若不好好护理也会变的越来越污浊。而力则不同,力是天生的,一个人的灵魂力强大与否在他未出生便是已经定好了的,据我所知还没有什么外力可以改变。但是力更强大,有一个我们巫界无法做到的便是‘幻’,俗称‘穿梭’,或者‘入梦’,我们巫界能够接触到的只是一定范围的灵魂,最远也不过到达‘灵之迷泽’,而且这还要因人而异,根据各人的灵魂洁净度而不同。而力则可以穿越结界,任意入梦与灵魂持有者进行交流。总之,关于灵魂方面的事情很复杂,一时无法说清楚,等将来你有机会看到‘魂典’或许能够弄明白。”
“魂典?那是什么?”我好奇的问道。
“‘魂典’就是一部关于灵魂各方面知识的典籍,现在说这些也没有用,对了,姐姐你休息好了吗?他……”
望着狸奴不时瞥向人群的眼光,我知道他一定在不停的担心着刑场上的大长老,只得无奈笑道:“好啦,咱们过去吧,省得你待会都要着急的灵魂离体了。”
听到我打趣的话,狸奴不好意思的摸摸鼻子,转而又很担心的望向我,“姐姐,你想到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了吗?”
“这有什么可想的,托你的福,大家都知道我是你们那小王的救命稻草,我说要放一个人,你们那小王还敢说什么吗?”在我所了解的古代知识里,王的命令高于一切,王的性命更是重中之重,为了他的小命,他还敢说什么吗?
“救命稻草?”狸奴重复着我的话,有些不理解的模样。看到这里,我不禁又想捶捶自己的脑袋,你以为这里还是现代吗,说些代义词让人听不懂,再说这词也形容的不对啊,救命稻草是无法救命的。
我赶忙抢先解释,“就是大夫的意思,我要救你们小王的命,他总要给我点面子吧,这样就可以下令放了他啊。”
没想到狸奴还是摇头,“不是的,命令虽然是巫王下的,可是却并非巫王的意思,这次要杀他完全是其他几位长老的安排。本来在大巫国巫王的能力和权力都是最至高无上的,可是由于这位巫王年幼,而且自小身受浊气侵害,能力发挥不到一半,以前都靠大长老支持他,因此其他人也不敢说什么。可是如今大长老出了事,他们会用尽一切方法都要致他于死地的,这样做不仅仅是觊觎大长老的位置,还有更重要的。”
“挟幼主以自重?”
我条件式的反问,而狸奴在环顾四周之后也是轻轻的点了点头。原来,他们这次的真正目标竟然是那病怏怏的小小巫王,而我在其间只不过是一个导火索的作用。想明白这一节之后,我突然发现事情变的有些棘手,而另一方面也有些感慨,谁说原始人单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会有纷争,就会有数不尽的阴谋与心计。
“怎么样?有办法吗?”狸奴焦急的问道。
我摇了摇头,看向人群,那边已经开始沸腾了,看来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供我想办法了。“狸奴,今天那几位长老会在吗?”
“除了二长老三长老和五长老,其他几位长老都不太管事,但是他们为了避嫌,今天应该都不会直接出面,不过行刑官叫宫竹溪的,他可是二长老的内侄,绝对的忠于二长老的吩咐,据说他还很会些拳脚功夫,有他在恐怕我们很难成功。”
听完狸奴的分析,我沉吟片刻,跟着抬起头来,目光注视着不远处人群包围的中央,那张低垂的熟悉的脸庞,然后一字一字从牙缝中蹦出来,“今天,就算抢我也要将他给救出来!”
来到人群中央,近距离的看着跪在当中的人犯,他的脸还是那般的精致与完美,眼神孤独的望着地面,若非此刻周围喧嚣的吵闹提醒着我当下的处境,我一定会将他当成心心念念的嘉铭哥哥。
可是,他不是,我能够从那起伏的胸膛之下看到满腔的怨气,也能够从那不经意的眼神深处看到那极力掩藏的怒火,这个人的外表如此相像,可是他绝不是嘉铭哥哥!那么,他究竟遭受了什么才会变成这样?我一定要弄清楚!
咚!一声鼓响,坐于案台之上的人站了起来,他穿了一身皮裘衣物,半裸的上身显示出精壮的肌肉,举手投足之间都充满了力量。他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表情,看起来如同大理石般的威严,眸子深邃,一看就知道有着刚毅的性格。
我打量着他,心中不停思忖,这样的人,要从他的手中抢走行刑犯人,啧啧,难!就在这时狸奴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姐姐,他就是行刑官宫竹溪,他马上就要宣布行刑了,而且我发现今天他在刑场外围都加派了人手,强抢的话恐怕……”
我微微颔首,宫竹溪的声音也在这时响起,“诸位,此子欺瞒王上,利用假身份混淆视听博取欢心,其行实在有污巫王英明,其罪实乃百恶不赦,因此,本官奉吾王指令对其处以剜刀之刑,即刻行刑!”
他的话音未落,狸奴焦急的声音再次在我耳边响起,“姐姐,你快点想想办法,他们要用剜刀之刑一片一片将他身上的肉剜下来啦!”
眼见着一膀大腰圆行刑之人提着一把弯刀走向犯人,再加上狸奴的催促,情急之下我猛的大喊一声,“慢!”,而随着我的这一声音落,众人的目光‘唰’的一下齐聚到了我的身上。
被如此之多的人突然间盯住,说没有一丝慌乱是不可能的,不过,对于曾经有着现代生活经历的我来说还并不足以造成我的胆怯。很快我便适应了下来,我定了定神之后便是在众人异样的目光中一步步的走到行刑人的身前,然后,猛然间我的一记长拳狠狠的砸到行刑人的鼻骨之上。
卡擦!
鼻骨断裂的微小声响在寂静的人群中被无形放大,而伴随着鼻血的喷涌便是行刑人那杀猪般的惨嚎,他的身体朝后跌倒下去。在这座巨大壮硕身体倒地之后,宫竹溪便出现在了我的视野当中,我望着他,缓缓的收回拳头,放在嘴前轻轻的吹了口气,然后柔声说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