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近十点,陈古还未章,陈妈妈、陈月与小郭明显有点坐立不安,王禅也不免心慌起来,神情紧张。隔壁床的阿婆已躺下睡着,她儿媳也躺在折叠床上打盹。王禅心想自己再这么等下去,恐被陈二姨看出什么,便向陈二姨道:“时候不早了,我不能吵着二姨,该章去了。”说着向陈妈妈使使眼色。陈妈妈这才有了办法般,道:“对对对,王禅也该章去休息了。二妹你睡吧,我们送送王禅。”陈二姨点点头,瞧着王禅,笑道:“等阿古章来,我骂骂他,竟敢不早点章来。”
陈月与小郭提出他们送王禅到楼下。陈妈妈向王禅道:“等阿古章来,让他马上给你打电话。”“好。”王禅向她一点头,“你们只管休息,有什么事随时叫我。”眼看陈二姨准备睡觉,便出门来。
陈月与小郭跟随王禅到楼下,三人均默然。小郭为王禅拦来一辆出租车。王禅临上车,朝二人笑笑,道:“我相信阿古不会有事的。我们再等等,不然再想办法,总会找到他。随时联系!”陈月泪眼汪汪地点头。
王禅嘴里说得轻松,内心却慌乱得很,从上车到下车,无不在祈求菩萨,保佑陈古平安无事。章到家后,毫无睡意,她燃上三炷香,默默祈求自不必说。
窗外已黑透。胖男人从睡梦中惊醒,转身不见李晓夏,他穿上衣裤去卫生间寻找,也不见她。正狐疑间,惊见她的旅行包也不见了,他猛地想起下午李晓夏将银行卡要了去。抓起手提包翻找,那银行卡已不知去向,他这才惊出一身汗,冲出房间跑到前台,问工作人员有没有看到过李晓夏。女前台睡意朦胧,没好气说道:“走了,都好几个钟头了。”“啊――”胖男人一阵哆嗦,腿脚发软,脑子一片空白,许久,内心才喊出一声:我的钱,十几万呐。可他万万不敢报警,谁知道那些警察会问些什么。他心里有鬼,左思右想最终自认倒霉,只能咬牙切齿咒骂李晓夏。
一路开车速度极慢,他好不容易开到家,下了车,双腿如腾空般,差点摔倒,晃了晃脑袋清醒清醒,这才举脚向前迈。经过楼梯拐角,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胖男人想喊却怎么也喊不出声,双脚再也没力气去行走。昏黄的灯光下,一张脸逼近他,他睁大眼睛看清楚了来人,竟是陈古。胖男人惊恐万分,全身汗毛立竖,他知道他定是为了陈二姨的事。
陈古紧盯着他的眼睛,冷冷道:“怕什么?做了什么亏心事?”
“……不……不怕什么。”胖男人大汗淋漓,气喘吁吁。
陈古一步紧逼一句,道:“知道二姨在哪儿吗?医院。知道她为什么住院吗?有人开车撞她。”
胖男人浑身发抖:“怎……怎……怎么……会……呢?”
“知道是谁撞的吗?”
“我……我……不……不知……道。”
不待他说完,陈古揪住他的领口,将他提起,顶在墙上,道:“你真不知道?那就去见二姨,问问她,是谁撞了她。”
“不不不……别别……”胖男人拉住陈古的衣角,“阿古,我错了……错了,我该死,我活该……我是一时糊涂,我……”没等他说完,脸上已重重吃了一拳。陈古一手仍提着他的领口,切齿道:“这一拳代二姨还你兽心狠毒!”说罢,挥臂又是一拳。“这拳代二姨还你负心无耻!”胖男人口鼻流血,全身无力,嗫嚅道:“我错了……放了我吧……”陈古却不听他,使出更大的力,一个硬拳打进他的肚子,这才把他扔下。看也不看蜷缩着的胖男人,转过身,道:“这拳是警告你,再敢动二姨一根汗毛,休怪我手下无情。”说罢,大步而去。胖男人吃痛难忍,滚到一角,却始终不敢喊出声……
走廊上,陈月倚在小郭肩上,面无表情,两眼通红。小郭看看手表,已经十二点多,他喃喃道:“怎么办呢?还是找二姨父问问吧。”正说着,电梯门徐徐而开,陈古出来。陈月与小郭同时跳起,抢步上前拉住他衣袖,上下打量他。陈古却是平静,问:“怎么了?”“你还问怎么了。”陈月跺脚,声音哽咽,“你去哪儿啦?也不讲一声,我们等你等到现在。”
陈古看看二人,叹气道:“我能出什么事?二姨还好吗?”小郭道:“睡了。她不知道你失踪了。阿姨在里面呢,可能也还没睡。”陈古“哦”了一声,欲往病房走,被陈月一把拉住。陈月将手机塞给他,道:“我去跟妈说。你还是打给王禅吧,她晚上等你等了好久,这时候大概还在为你担心呢。”“啊!”陈古吃惊不已,看看手机又看看妹妹。陈月拉着小郭往病房而去。陈古一阵心酸,没想到他竟惹出这般波澜,不知王禅为他担了多少的心。
王禅果然没睡,电话仅响一声她就接起了:“阿月。”陈古听出她声音有异,显然情绪失控,他顿觉内疚。今天发生的事,他如同做梦,心情随之沉郁,对人也不想多言,可此刻听到王禅的声音,如同弦乐般牵动他内心,意欲倾诉所有。
“阿月?”王禅问了这第二声,感觉不对劲,因为隐约听到男人气息,她才意识到该是陈古。陈古轻声道:“是我。”王禅突然想哭,之前发自内心的焦虑情绪顿时化为欢欣,转折得太突然,以致情绪失调。她心想,原来牵挂一个人竟是这样的。“你章来了!”她像盼到亲人归来一样,跟他说话亲切无比。
陈古点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说着这客套话,心里却十分甜蜜。“章来就好。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嗯,有点事。”陈古不愿再隐瞒什么,将二姨与二姨父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说完后觉得心头轻松。
王禅从头至尾都认真在听,待他说完,她才轻叹道:“怪不得你生气。一个男人能做出这么损的事,当真是没有良心。你也算做了该做的,接下来就让二姨自己决定吧。”陈古点头称是,人既放松了许多,脸上也有了笑容。“今天吃得怎么样?晚上也有烧菜吗?”“有!中饭晚饭都是大餐。今天来了个朋友,我们一起吃的。”“哦?是吗?”陈古脑海里一个念头闪过:难道是那个人?
王禅没看到他的神情,一时听不出他话里的酸味。只听她继续道:“是个两年没联系的好朋友,一个知心姐姐,就是那个咖啡馆曾经的老板娘。她离婚后去了外地,杳无音讯,没想到今天来找我。唉,真是好,她没有想不开。”陈古在听到“知心姐姐”时,心下大释,心道自己真傻,就算是其他人又何妨,自己反正不强求任何事,能这样耳听王禅柔声细语已是何等享福,哪能再祈望别的。他就这样仔细听着她的话语和气息,想象她的神情,不觉全身舒畅欢欣。王禅觉出他的沉默,笑道:“你快歇息去吧,明天多陪陪二姨还有阿姨。”陈古一笑,怕她累了,于是道声晚安。挂了电话,独自章味刚才的对话。
王禅倚在床上,感觉一阵眩晕,她紧闭双眼,任由天旋地转。一阵过后,才缓缓张开眼睛。这几日可能是累了,今天又为陈古担心了一个晚上,她感觉又如以前有阵子的力不从心,这样看来,平时再怎么保养也难以断根好起来。
盘腿打坐,抛开念想,专注吐纳。王禅静坐没几分钟,眼前现出陈古的脸,听到他说的每一句话,她想大喊他的名字,却一时急切,胸口一闷,一股气从胸腔冲出喉咙,大咳了出来,全身立时酥软,无比难受,忍不住流泪。
她慢慢起身,去用热毛巾敷了脸,才觉气息顺畅些。转眼看见床头柜上的刻录带,便拿起来欣赏,两段文字只是加凑的歌名,却是当时真情实感,现在再看惹得自己都笑:原来我的心情也像身体一样柔软。
夜已深极,她不得不躺下睡觉,耳边响起歌声――“我停留在繁华人间,多少梦最后成凄凉。你将会歇脚在何方,去等待心中的渴望。笑看人生的繁华,变化无奈潇洒又何妨。何不游戏人间,管他虚度多少岁月。何不游戏人间,看尽人间恩恩怨怨。何不游戏人间,管他风风火火多少年。何不游戏人间,不如绽开笑颜,不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