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季逸第一次被这东西击中,他也没有在意。反正这东西也要不了他的性命,打在身上也不痛不痒的。听过往的过往的云游僧人说起过,现在的皇室已经完了,大清朝也换了名字。季逸没有太过的在意,反正王朝更迭的事离大山里太远。
“气不死的阿弥陀!这是什么世道,硬说庙里藏着叛军,这佛门清净之地,每天都来官军搜查,唉……”年轻的主持僧人近几天经常会来找僵尸翻倒苦水,他是个话多的人。
季逸叹息一声:“那没人管么?”他都能口出成章了。
“谁又能管了他们啊,他们会开枪的……”僧人心有余悸的拍拍胸口,“昨天就因为我拦了一下,他们就硬说我是山顶强人,直要拉我去衙门,你说!这是什么世道……”
“那你怎么逃得?”季逸有些来了兴趣。
僧人又是一阵叹息:“寺内弟子只拿出所有功德金银,又抬出百担余粮这才抬手啊……”
季逸双掌合十:“阿弥陀佛,这可如何是好?”
“哎呀……这还不够,想着春天开的几亩地来施善,他们打仗偏要在田间地头去打,只踏的庄稼狼藉,眼瞅就要过秋,余粮也没了,这僧人饿两顿是小,这山下过路的灾民可怎么办啊!”僧人在庙里得保持宝相尊严,也就对这不知哪朝哪代传下来的僵尸才能说说心事,发发牢骚。
季逸听了眉头皱的紧紧,用他已经不那么腐朽的脑子思考着,可怎么也想不出好法子。
“师父!师父!”这时一个稚嫩嗓音慌里慌张的响了起来,“不好了!师父!”
僧人听这声音焦急惶恐,急忙站起身:“怎么了?慧远?”
一个瘦瘦弱弱的身影跑到两人面前,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剃个秃头,穿着一件满是补丁洗的有些发白的青色僧衣,没等气喘匀就手忙脚乱的说道:“师父!官兵又来了,寺里的师兄们都被抓走了,说是要充了壮丁,我个子小他们就没抓我,可是……怎么办啊!”
主持一听两眼有些翻白:“这……这!”
季逸感觉自己心口有些憋闷,只想撞折几颗大树,才能缓和心中憋闷。现在他还不懂什么是生气,什么是开心。
“快走吧!”僧人回神一看僵尸的眼睛都有些红了,就怕这当口僵尸再摒弃人性,不能再继续这么刺激他,急忙拉着小和尚向那边追去。
“我去给师父们接回来!”季逸拦住主持和尚,疯了一样的像那边狂奔而去。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他没有向那小和尚问路,在这里生活了这么多年,他比任何一个僧人都要熟悉这里。
主持和尚见状,急忙就要叫住季逸:“唉!”可是这会儿密林中也没有了僵尸的踪迹,他跑的太快了,又叹口气,双手合十竟不知向哪路神佛拜,“千万不要制造杀孽啊!”
却说季逸飞奔到山脚,正看到大队的人马都穿着淡青色的板正衣服,带着高檐的帽子,拖拽着一群二十来个年纪轻轻的和尚,这些和尚踉踉跄跄的跟着。为首的一个军官耀武扬威的跨坐在高头大马上,骂骂咧咧的,吐沫星横飞。
“这些人就是官兵?”季逸心里暗想,见队伍临近,“蹭”的跳出来,站在路当中,轻声说道,“放了庙里僧人。”他的眼睛已经没有那么红了。
“呦!”为首的官兵见到季逸,乐了,“这是哪来的俊俏后生?”
季逸活着的时候长得其实没有那么俊俏,那时候皮肤粗糙,还黑。现在做了僵尸,皮肤也变得白了,在配上大眼睛,长睫毛,虽然不会笑,但是嘴唇却是长得微微上挑,身材也是挺拔,衣服是寺内僧人赠与的一身长袍,头发浓密乌黑,只是简单的在头顶挽了个揪,看起来像个道士,但确实称得上是英俊小生,若是下了山去,真不知会有多少姑娘看中呢!
季逸听不明白官兵头子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只得双手合十重复一遍:“请放了庙内僧人!”
“哈哈哈哈!”
所有的官兵打扮的人都大笑起来,那领头的笑够了啐了一口:“兔崽子,管你军爷爷的事!赶紧给自己绑了,跟军爷爷下山还俗打仗去,别当道士了,待爷爷得了这个省,爷爷封你个官做做!”他也将季逸看成是山上清修的道人了。
季逸有些受不了这些人的聒噪,双手合十:“还请……”没等说话,就挨了一鞭子,“啪”的一声。
那兵头子一马鞭抽下来,骂骂咧咧道:“特么的!给捆了!充了壮丁!”话音刚落马后边就上来两个官兵拎着绳子就要上前,但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季逸那突然红的充血的眼珠。
“吼!”
季逸仰天大吼,头发披散开无风自动飘散着,十指犹如钩子弯曲的伸着。眼球鲜红,仿佛滴血。再看这马,直被震得口鼻窜血,只是站着却断了气,骑在马上的兵头子被惊得摔下马去,瞪大了眼睛直直的看着前几秒还俊秀的年轻人,一时间忘记了其他,他懵了,连带着身后的队伍也是被吓得直愣愣的。
“跑啊!”一个和尚还算清醒,招呼一声,语调都变得尖细了,终于这些僧人被喊回了神,急忙作鸟兽散,飞也似的向山上慌不择路的跑去。
这些官兵没有动,也不敢动,他们只觉得仿佛有把尖刀悬于头顶,大气都不敢出,眼看着眼前这妖魔向自己瞥了一眼,都被吓了屁滚尿流。季逸动了,缓缓的向这些官兵伸出了手,向他们迈了一步。
“阿弥陀佛!”
听到这声悠扬的佛号,季逸停了下来,眼神有些疑惑的茫然四顾。
“阿弥陀佛,施主,罢了吧……”却是那年轻的主持,低吟佛号,说着颂起般若波罗蜜经,这个时候那些官兵跑的一干二净。
季逸眼中的红光似乎褪下一些,这会儿痛苦的抱着头蹲在地上,慢慢的嚎啕大哭。
主持停止颂经,蹲下身伸出手来捋着季逸的头发,眼角也有些湿润,喃喃自语:“万般皆是法,半点不由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