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海而生,见海而活,听林而醒,望江而止。”
古木皱起眉头,默念一遍,又疑惑的看着子墨:“有些懂了,但又有些不懂。”
“呼……”子墨又喝了口酒,又白了古木一眼,“再细说就是泄露天机,要不要我给你解释下这四句的意思?”
“别!”古木急忙摆手阻止,“我怕遭雷劈!”
子墨晃晃悠悠的站起身,面露正色,浑身的酒气似乎也散掉,他严肃的说:“你先用你本体的枝蔓帮他重塑肢体,完事抓紧回来,幽界的战乱还得需要你帮我。”
“子墨!”古木也站起身,抱起季逸的头颅,“我想带他去!”
子墨随意的点了点头,又举起酒葫芦喝了一大口:“哈!想去就去,待他复原帮我也好。”说着向前面迈出一步,身形一下子消失了。
古木皱着眉头,两只手呼扇着,满洞的酒气熏得他有些喘不上气。他深深的看了一眼古木仙人离开的方向,又看了看季逸,长叹一声:“如此坎坷,也不知你醒了能不能接受的了。”
古木当然希望自己的好兄弟能够强大的活着,这样自己不久之后面临渡劫,羽化飞仙也好,身死道消也好都不必在担心了。
季逸不会法术,他的体质也不适合修炼法术,那只能强化肉体强度了。既然现在已经失去了肉身,那重塑躯体就一定要选用最古木本体最强的枝体。
古木叹息一声,转身出了去。
古木的本体是一只树妖,现在修为深厚,体外化形,早就不需要本体的那根松树了,这颗松树一直耸立在祁连山的另一个方向,枝繁叶茂,高可入云,古木伸手抚摸着粗壮的树干,陷入了沉思。
几千年前,他就一直站在这里,看着太阳起落,闻着鸟语花香,时间长了也觉得无聊至极,他不知道的是,当他学会思考的时候,他就再也不是林间古树了。
他用了几百年的时间才化成了人形,终日的游荡在山林,后来遇见了已经是山神的子墨,子墨见古木有趣,这才教他学会正经的修炼之道。
一晃就是千年,他下了山娶了妻,身份败露之后,为了躲避人类法师的追杀便回了山,一闭关又是几百年,直到收到子墨的邀请去幽界游历百载,错过了认识季逸这林涧僵尸,在幽界的修行有子墨亲身言传,修为更是一日千里,临近了破关渡劫,他才回到人间祁连山,只为了能够最后再看看这祁连山水。
“古刹幽里花木深,听闻月下泉渐鸣。”古木幽幽吟道,回想着过往,叹息一声,“该走了,就走吧!”
说着,伸手一挥,这千年松树枝叶瞬间凋零,只剩下最粗壮的主干。
“收!”古木轻喝一声,主干晃动着,慢慢的被压缩越来越小,长出四肢,独缺头颅。
“唉……”古木双手捧着这人形转身头也不回的踏回洞府。
将这人形松木平放在禅床上,又捧过季逸仅剩下的头颅放置在木形的脖颈上。古木做完这些便盘腿坐在对面,双手伸出食指、中指、拇指印在一起,天地间点点的星光慢慢被吸到指尖,越来越亮,映衬着古木有些惨白的脸庞。
一天、两天、三天!
三天的时间,古木一动不动,额头流出的汗水直浸透了白袍。季逸身上越发的明亮,脖颈上的连接处已经结合,躯体也化成了完全的人形,肤色也贴近季逸脸上的颜色。
四天、五天、六天!
又过了三天,古木还是一动不动,汗水流了一层又风干一层,身上的白袍被汗水浸的发硬。季逸的眼皮似乎眨了眨,里面没有眼球,被古木仙人按进了一双木心。
第七天!
古木仙人看着正不住的颤抖四肢的季逸,大感欣慰,大笑三声,坐着头一低,睡了过去。
季逸似乎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木讷的年轻人下了山,在人间闯荡了几年,又去了祁连山脚的凌云市,在凌云市认识了一个大学教授,教授对自己很照顾,带自己去校区听课,在课堂上又认识了一个女孩子,这个女孩子有一双明亮的眼睛,他还记得女孩眼神中对自己的眷恋。
后来,两人在祁连山盖了一座木屋,生活在了一起,日子过得安稳幸福,直到有一天一个强大到令人生畏的人来到这里,杀掉了女孩,又打的男孩生不如死。
梦醒了,季逸眨了眨眼睛,慢慢的睁开,眼眸是红色的,那是古木本体这千年松树的树心。他一动不动的看着天花板,嘴里不住的叨念着:“小猫……小猫……”
不知过了多少天,季逸翻身下了床,见古木还在那里盘坐着,低着头,若不是传出平稳的呼吸声,真像是死了一样。
季逸手脚还不是很灵活,他深一脚浅一脚的在这封闭的空间里挪动着。
“真累啊!”古木伸了个懒腰,又晃了晃脖子,见到季逸正在迈着步子,高兴地一拍手,“醒了就好!醒了就好!哈哈!”
“小猫……”季逸讷讷的只会说这两个字。
古木慢悠悠的站起身,走到季逸身前,拍了拍的他的肩膀:“我带你去!”说着扣住季逸的肩膀,闪身消失了身形,空荡荡的洞府一下安静了下来。
看着曾经木屋位置上的小土包,季逸微微的皱着眉头,鼻头一酸,留下泪来,泪水一直滴在了石碑上,被风一吹就干了。
“小猫确实不在了。”古木也是有些伤感,幽幽的说,“别太难过了,碑上没写名字,你写点什么吧!”
“恩。”季逸轻轻点了点头,伸手抚了下石碑,用手指深深的刻下几个大字,又站立不动的看了一会儿,不发一言。
从早上站到了晚上,古木坐在石桌上,揉着眼睛,什么也不说。
“走吧。”季逸上前,拍了下古木的肩头。
“去哪?”古木脸埋在胳膊下,瓮声瓮气的说。
季逸深深的看了眼那石碑,坚定的说:“幽界!”
“报仇?”古木抬起头,眼珠红红的。
“报仇!”季逸坚定的说,“那人是幽界什么组织的人,听他说了一句。详细的情况还要请教哥哥。”
古木正色道:“幽界局势复杂,有三股势力,一个是子墨这一派奉命镇守幽界,算是正牌军。另一派是一些洪荒妖兽组织的山海军,他们实力强大,但是不惹什么乱子,另一伙就是一些强大的亡魂组成的黄泉军,他们是幽界的毒瘤,集结起来,搅得幽界不得安宁,他们有的是从阴间逃出来的,打着收复人间的号子,要通过幽界返回人间。”
“那人是黄泉军的?”季逸没想到幽界的势力会这么复杂,居然还有强大到可以和驻守仙人对抗的存在,他想了想,又坚定的说道,“那我就要灭掉黄泉军!”
“你的实力还很弱,那天跟你对战的人只是黄泉军下的一个小校头。”古木站起身,深深的凝视季逸,“你既不想修炼法术,那就学一身武艺本领吧。”
季逸扑通一声竟是跪拜下去:“还请哥哥教我!”
“哎呀!”古木急忙硬拉起季逸,“我带你去见子墨,我请他教你,我只会些法术,武艺招式还是子墨更胜一筹。”
“好!”季逸点点头,“那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古木看了看天色,又掐指算了算:“天上一日地上一年,幽界的时间跟仙界一样,我们在这耽误了不到半个月,在幽界也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你还有时间去山下一趟,毕竟这一次若是去了,便有可能几年之内回不来。”
季逸皱了皱眉头,他还欠南宫哲一千块钱没还,木屋被毁了,里面的什么家具都没有了,攒下的钱应该也没有了,他摇了摇头:“走吧,回来以后再说好了。”
“好。”说着抓住了季逸的肩膀,原地一转身,两人尽数消失。
祁连山上,黄昏的落日余光斜斜的照在那不起眼的小土包上,土包前面有个崭新的石碑,上面写着:爱妻苗雨柔之墓。
小猫应该还躺在土包下面,她坎坷了半生,刚刚得到了来之不易的幸福,可又转眼间随风而逝,果然无处追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