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辽阔的高原地区,本应该会有牧民赶着的牛羊低头吃草在微风中若隐若现,会有骏马伸展开有力的四肢,尽兴奔跑——原本也是有的。可是自从一个邪恶的女巫被曾经的一任‘冥豪’追杀至此,一切都改变了。
在那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雨夜,意识到自己深陷绝境的女巫在临死前发出尖锐的咆哮,嘶喊出违逆天命的邪恶魔咒。伴着她诡异晦涩的魔法咒语,大自然最理所当然的食物链上的角色悄然调换,青色的小草枯萎了勃勃生机,却没有选择死亡。
它们继承了女巫的全部怨念,以枯萎的黄绿色状态疯狂生长,好似一只一只干尸的手臂,从坚硬的泥土里挣扎着伸向天空,失去水分的身体发出了哗啦哗啦的响声。它们粗壮的身体上长出了尖利而巨大的口器,发出了和女巫一样的尖锐呐喊,紧紧包裹住踏入草原的人和牲畜,然后毫不留情的吞噬下一个又一个生命,它们枯黄色的身体上沾染了鲜红的血,它们复仇般的消化掉自己身上清新的味道,用尸体的腐臭装饰自己,好像在向那些曾经终日以它们为食的消费者示威。从此,诸神放弃了对这里的眷顾,阳光和月光也再没有照射过来,连云朵也不会飘过来。这里终年黑暗,它们成了这片草原上唯一的生物,它们在这空旷的墓地上仰天咆哮,凄厉的女声久久不散。这片草原也因此被成为‘女巫的咆哮’,成为这个大陆上最可怕的几个地方之一。
不知过了多少年以后,由于常年不再有生命光顾这里,这些鬼草也进入了蛰伏期,可是只要有一滴血都会将它们唤醒。
而现在我就在一片黑暗里,看着脚下这些恐怖的吞噬者,端详着它们闭合的口器和上面凝固了发黑了的血。我突然觉得脊背发凉,这种叫做恐惧的情绪在离开我三年以后终于抓到了我。我开始承认我害怕了。我怕我再也回不去看不到她,会永远留在这里,成为那个强到恐怖的敌人手下的亡魂,抑或是一滴黏在鬼草上的血。我突然好想趴在她的怀抱里,哄着不愿意睡着的她,再讲一个故事就睡好不好?
也许只有当人有了在意和留恋,才会懂得害怕懂得珍惜。
我脑海里又响起婆婆的话:“你要好好保护自己,这世界上没有绝对的最强,你要学会用谋略取胜。答应我,照顾好自己,好嘛?”
这片没有云的苍穹开始下起了小雨,头顶上是空荡荡的均匀的灰色,这样的景象更给这片草原平添了一丝诡异。
我双手坚定的将兜帽拉起,遮挡住我的面容。我静立在这里,张开灵识感受周围的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一片寂静。
一阵风扬起吹动那些沉睡的鬼草,当一切静止下来的时候,我的面前不远处已经悄无声息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影子,仿佛他一直处在和这个空间不同的夹层里,偶然的一次空间重合让他的身形显露出来。然而我的灵识在他使用灵力发动瞬移后依旧没有任何的感应,这就只剩下了一种解释:他的灵力竟然远远高于我。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步子的节奏缓慢而沉稳,是有恃无恐的高傲,不用看清面容我也知道来者就是洛川无疑。他走到我的面前,暗色的夜行衣上不断有雨滴滑下。他用狭长的眼眸看着我,好像在看一具尸体一样的无情。他说话仿佛一个布道者在宣读圣经一样的,有一种不可置疑的说服力:“青辰,新晋‘幽冥’。知道为什么引你来这里吗?”我按捺住所有的不安,我才是世上唯一一个可以宣读他人生死的人。我回答说:“这里荒无人烟一览无遗,你在暗处可以轻松探明我是否布下埋伏。”
他张狂的笑了:“哈哈哈哈天大的笑话,你和我的差距难道是数量可以弥补的吗?埋伏?有埋伏又如何?我会怕你吗?”他顿了一顿继续说:“既然你快要死了,我就让你死个明白吧把你引到这里,是因为我不想被‘她’看到,耽误了大事。”
我不明白洛川口中的“她”到底是谁,我身边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强大到阻拦他的地步。难道是婆婆?我的心中闪过这样的念头。
然而就在我犹豫的时候,对面的洛川动了,他的第一招就让我明白了他话里反复说的“引我过来”是什么意思。在如此短的距离内,我几乎只看到洛川的手微微一摆,一只飞速旋转的飞镖就激射而来——飞镖的中心并非空的,而是镶着一朵正在缓缓绽放黑色的曼陀罗,像吞噬万物的黑洞,像黑夜里呆滞凝视的眼睛。
我没有躲避因为飞镖擦着我的身体飞过,我问:“你和上次那个刺客是一起的?你们这些小人为什么要杀我?”说话间,那个飞镖又再一次回旋转回来,依然贴着我的身体擦过。我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可他却浑不在意的冷笑着:“呵,说‘弑神’的人是小人,你还是第一个啊。”我再次问他:“‘弑神’是什么?你们又为什么杀我?”他却没有再回答,只是说:“对于一个即将死掉的人,你知道太多又有什么用呢?”说着他用手指指了指一直围着我身子转的飞镖。不用他说我也一直在提防这个诡异的东西会突然从一个刁钻的角度插进我的身体然后爆炸,所以我一直张开着一个斥力场,既不去主动触碰引爆它,又可以防止它进一步靠近我。
然而飞镖绕了一圈又一圈,轨迹没有发生一点变化,洛川也一点不急的站在前面,诡异的笑着。这样的笑容是阴谋得逞后的炫耀。
我再次定睛细看却心中一凉,那飞镖中央的那朵花,竟然是一朵真的曼陀罗!
在不断的旋转下,它已经彻底张开了花瓣,就像黑暗里的一头巨兽露出了狰狞的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