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匙在偏殿翻翻找找,拿出了压箱底的宝贝药材。微微发亮的剔透表面,婴儿一样的形状,如果细细聆听会听到孩子调皮充满灵性的笑声——这是许多年前巫匙偶然得到的一对巴掌大小的‘晶红萃参’。
‘晶红萃参’兼具治愈和升华两种强大的效用,就连曾经身为‘幽冥’的巫匙也不敢声张自己竟然有两只,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老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小心翼翼拿起一只,又收好另一只,向门外走去。然而,如果巫匙能够预见未来,那他一定会狠狠把另外一只毁灭成灰烬。
老人的脸上布满焦急和担忧,一路上他都在思考着:为什么青辰会被‘弑神’的人盯上,洛夜为什么突然离开,这其中是否有什么关联。老人想到最后决定问问青辰,也好嘱咐他注意一些。
老人用温和的灵力慢慢加热泡在水里的参,直到碗里的水也一样剔透晶红,这就稍稍分散了‘晶红萃参’的药性,使青辰在服用时不至于因为药力太过雄浑而伤了经脉。
巫匙走向青辰休养的地方,轻轻推开门。青辰正虚弱的靠在床上,手里无比怜爱的抚摸着一柄剑。剑身整体呈暗金色,海蓝色的波纹在上面流淌,剑刃出薄得近于透明。巫匙只看了一眼就非常确定,这是一件神器,世间没有一把宝剑可以与之媲美,因为这柄剑真的存在灵性。
这柄剑在刚刚青辰略有恢复时就在青辰的体内发起了蜂鸣,好像一个迫不及待炫耀的孩子。当青辰感应到它并从体内把它召唤出来时,熟悉的波动在刹那让青辰红了眼眶。
“小豪,看得到这柄剑说明你已经冷静下来了。婆婆让你这么痛苦,真的很抱歉。婆婆不在的时候,你要好好保护自己。
“这是一柄绝世神剑,就算不需要灵力催动也无坚不摧,当你动用灵力与之沟通时则会有更加恐怖的效果。现在它是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剑,我们就叫它‘执恋’好不好?我知道你想的和我是一样的。
婆婆很想你。”
听着熟悉的声音,青辰无助的把头埋在腿中,哭得像个孩子。‘执恋’发出一阵一阵的波动,好像在安慰青辰,熟悉的气息就好像青辰还趴在洛夜的怀中,可以安心的闭上眼。青辰只要握住‘执恋’,就好像洛夜还在身旁。
看见巫匙进来,青辰心念一动‘执恋’就回到体内。巫匙走过来,将那碗参汤递给青辰,看着青辰苍白的面容,劝慰道:“乖孩子,这是‘晶红萃参’熬成的汤,把汤喝了,会好得快些。”他丝毫没提及这碗汤有多珍贵,更没说这一只本是他留给自己用来在大限将至时冲击新层次的“第二条”生命。巫匙只是想着,他把这个善良的孩子当成自己的孩子,既然他给他的孙子留了一只,那青辰也理所当然应该拥有一只,而自己——
很多年以后,青辰得知了这件事的真相,他才蓦然惊觉,他从未辜负过任何一个人,唯独对不起的就是这个在乱世里默默守护着他的老人,青辰不敢去想他的巫匙爷爷为他默默做了多少事承受了多少的压力。这个老人总是一脸慈祥的呵护着青辰,以至于青辰不知道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老人用那威严的背影替他挡下的锋利刀刃。
看着青辰喝下参汤,巫匙问他:“孩子,你了解‘弑神’吗?”
青辰的眼里闪过一丝痛楚,他摇摇头,问道:“‘弑神’到底是什么?”
巫匙坐在床边,苍老的眼睛望向窗外,像在追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他开始了讲述。
“‘弑神’是除了龙皇和少数处在权力巅峰的人以外,几乎没人知道的组织。
“‘弑神’的起源早已无从查证,只知道这个组织是由现在‘弑神’的‘冥君’创立,它的标志是一朵曼陀罗花,而所有的成员都是完全忠心于‘冥君’的超强能力者。其职责是当皇室遇到或可能即将遇到世俗上不可抗力的威胁时,出手干预。
“作为回报,龙皇给予‘冥君’极大的特权和地位,龙皇曾召开秘密会议明确命令各部要员,见到曼陀罗令牌如见龙皇本人,在不威胁皇室的前提下,可以满足其任何要求。
“不过近年来,龙皇和‘冥君’的关系变得十分微妙,‘冥君’越来越频繁的越权发布命令,动用麾下远超世俗能力的而龙皇碍于和‘冥君’互相依存的关系,并没有出言阻止。这也使得‘冥君’行事愈发的嚣张。而这一次,他竟然对身为‘幽冥’的你动手,欺人太甚!”说到这里,巫匙的脸上已是一片凝重的杀机。
巫匙看着青辰问道:“孩子,你不要害怕,告诉爷爷到底为什么他们会追杀你?小洛夜为什么会突然离开?这其中有什么关系?”
青辰看着窗外的冰天雪地,语气是外面的温度:“我不知道。”
青辰在巫匙关切的目光下强撑着站起身,向门外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只是永远失去了曾经的活力与自信。他好像游离于这个世界之外,面无表情的看着一个盛夏只剩下寒冷的隆冬。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好像是一声叹息,没有不满或是怨愤,只有历经沧桑后的无奈。青辰知道,他的心境又回到了遇见洛夜之前,甚至更加不如。
再一个晚上,青辰辗转在黑暗里。再也没有一个人会紧紧拉着他的脖子,然后一个翻身抢走他所有的被子。再也没有一个人在他的童话里发出轻微的打呼声。他也再也不用在最冷的凌晨起身看看,身旁呼呼大睡的她是不是踢了被子。原来,那些顺理成章的微小事情,竟然是那么来之不易的幸福。
他在空荡荡的床上,并排摆好两个枕头。他轻轻盖了一半的被子,然后闭上眼睛,侧过身轻声讲着:“从前,在大大的森林里,有一只小狐狸”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哽咽。两行泪在他的脸上汇成一滴,打湿了另一半冰冷的床。
他说,我只剩下思念她的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