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皇宫,‘冥皇’殿。
青辰又一次睁开了死寂的眼眸,心跳缓缓降了下来。最近他总是做着相似的梦境。梦里是那场和洛川的战斗。鬼草的凄厉叫声伴着无尽的黑暗,还有那个雨夜渐渐逼近的黑色身影——那不是洛川,那是一个狰狞的魔鬼。
有时青辰无力的倒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挡在前面的洛夜被一根利箭穿透,那闷闷的声响是青辰永远也醒不来的梦魇。洛夜发出低沉的呻吟,她单薄的背影在竭力克制颤抖,每一次细微的抖动都像是一把尖刀,一次又一次在青辰心上同样的位置插去。在梦里,明明洛夜是背对着他,他却看得到她脸上执拗的表情,那是对他不计代价的守护。
有时倒在地上的是洛夜,而直面魔鬼的是青辰自己。青辰清晰的感受着窒息般的无力感,他甚至不敢抬头看,仿佛正在接近的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在梦里他试过无数种方法,再次布置陷阱周旋,将自己的灵力燃烧殆尽去拼命,甚至在刚刚醒来的梦里,他放弃了多年的高贵和淡然,以尊严为代价向那个恶魔求饶,都没有改变结局。
青辰不喜欢做梦,尽管在他的世界里,只有回忆和梦是彩色的了。他只想洛夜好好活着,他才拥有在这灰白色的孤寂里活下去的理由。
他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这个噩梦的反复刺激,现在他的心里不仅仅是难以抑制的难过,还多了一些憎恨与羞愧。恨别离,愧无用。
一种想要变得强大去找回洛夜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出现在青辰的心间。他想有一天,在危险面前,他不用再只能心疼的望着挡在自己面前的那个单薄的背影。他也可以为她挡下所有的明枪暗箭,驱走会让她发抖的夜风,就像他是她眼里的骄傲。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青辰慢慢慢慢的明白,他该从那个叫未来的梦里醒来了。他的未来里不会再有一个好美丽的地方,蓝色的天,绿绿的草,看得到底的小溪,里面是在流云中穿梭的小鱼。
他开始明白,那个在黄昏里会升起炊烟,在冬季锁紧温暖的小房子,在建成前就已经轰然倒塌。
而他,居然只能站在另一个空间,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未来就像这座屋子一样,在眼前飞灰湮灭。
他恐惧了,他无缘无故的大口喘息着,而在他看来他现在不受控制呼吸的是未来的时间里,属于他的那份空气。现在挥霍得越多,未来就越是窒息的压抑。在这样困兽般的未来里,他凭空产生了一股杀机,就像是红了眼躁动的野兽。
绝望的画面里感受到了一种纯粹的毁灭,那是对未来的幻灭。
青辰翻身下床,现在他已经适应了一切都是灰色的世界。
青辰向巫匙的宫殿走去。巫匙的宫殿有一种苍凉,巫匙没有安排任何侍卫,庭院有着深深的积雪。青辰抬起苍白的手,轻轻叩响了巫匙的房门。
开门的巫匙看到青辰,显得有些惊喜,他笑着问道:“孩子,快进来快进来!你好一些啦?”青辰的步伐有些迟缓,他点点头回答巫匙:“您给我的汤药非常有效,我的经脉已经被温养得接近痊愈了。”
巫匙听了满意的笑了:“哎,那就好啊!要是身体还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过来找爷爷,这儿药多得是。今天你来得正好,我找了一些温养身体的药材给你带着。”
青辰摇摇头,说:“我不是来拿药的。我要去找洛夜。”
巫匙一惊,劝道:“孩子,现在不是时候啊,你还不够强大,‘弑神’的人还在追杀你啊!”
青辰摇摇头,他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决然:“没用的,不能再等了。你不是也说,我的灵力已经绝顶了?或许这就是和人家先天有差距吧,但是我不能连试试的勇气都没有,一辈子缩在这里想她。”
巫匙扬了扬眉头说:“这样说可就不对了,你已经走到了一个思维误区,把你的优势视作你不如别人强大且无法弥补的劣势。你的灵力的确达到了几乎无人可以企及的地步,但是你的运用方式却只能用挥霍来形容。这是由于你的灵力强度是凭借过人的天赋得到的,而并非是一点一滴使用灵术的熟练和积累得来的。
“如果说每一次施展灵术时应用的灵力,我是用一丝一缕来调整计算,你就是倚仗着自己灵力的雄厚一次性使用大量的灵力弥补你使用灵术的技巧不足。包括你直接用大量灵力蛮横冲开别人身体的屏障来造成爆炸,也是一样的道理。
“虽然你这样的做法在一定程度上提高了你的战斗能力,但是当你遇到灵力也十分雄厚并且每一个灵术的质量都高于你的敌人时,你就会陷入无比被动的境地。这也怪不得你,你才18岁,又怎么能和那些修炼千百年的灵能力者比较操纵灵力的程度呢?
青辰悟性过人,此时也准确找到了症结所在,他问道:“所以我应该做的就是多加练习,提高灵力操控程度,从而提高每一个灵术的质量对吗?”
巫匙点点头,说道:“没错,就是这样。当你对灵力的操控程度也达到了一流水准,你的实力会有质的飞跃。”
青辰说:“我会多加练习的。”
正说着,一只‘灵鸽’飞进了巫匙的宫殿。‘灵鸽’是一种用灵力幻化成的鸟,用于远距离传送消息。当‘灵鸽’将信件送达后,会因为灵力的消散而消失。
青辰随手摘下‘灵鸽’身上绑着的‘灵竹简’,向殿外走去。他的声音传入了正在用欣慰又担心的目光注视着他的巫匙:“从即日起,对外宣布,‘幽冥’将与‘冥豪’一致,按顺序执行任务。”
帝都,皇宫,中心殿。
一个全身都好像埋在黑色雾气的男人,正跪在殿内,稍稍垂首,用恭敬的语气说道:“启禀龙皇,据在‘弑神’的密探回报,昨日一刺客擅闯‘弑神’,打破宫门禁制,大开杀戒,‘弑神’狼狈不堪,损失惨重。”
话毕,男人垂首不动,静待指示,就连身上气态的黑雾都悄然凝滞。果然,高高的台阶上,双龙腾飞的宝座上,一道声音悠悠传来,回荡在大殿上。
这声音平淡优雅,仔细感受却犹如万千铁骑奔腾踏碎世间所有的阴霾。这声音清高厌世,仔细感受却仿佛掌控天下的运筹帷幄。
“哈哈他洛墨当真那么天真的以为,随便给朕演一场苦肉计,我就不会再追究他瞒天过海私自伪造‘死神簿’的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