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月以后。
离觉问站在桌前的青辰:“‘灵念’的修炼到了什么程度?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青辰摇摇头说:“城主费心了,还算顺利。”正说着,桌案上的一摞纸张四散飞向半空,然后竟然各自扭曲折叠成纸鹤的形状,盘旋在两个人上空飞舞。
离觉看着漫天飞舞的纸鹤,沉默了半刻,然后缓缓的说:“用如此短暂的时间领悟‘灵念’对外界的操控用途,并且熟练至此,你果然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
青辰说:“城主过奖了。请问现在可以接受你的指引了吗?”头顶盘旋的纸鹤徘徊得格外热切。好像正在天空等待归来的伴侣。
离觉笑了笑,他的眼里紫意荡漾,这是青辰第一次看到他如此认真的动用灵力,离觉周身充满了一种凌驾的感觉,唯我独尊的信念就是离觉这恐怖气场的来源。一颗紫金色灵力勾画出的六芒星慢慢在两人中间显影,仿佛星辰一样呼吸般明灭。
离觉开始了他的吟唱,那一刻他是悲天悯人的占卜师,是操纵命运的伟大神灵。
‘寒雪飘陨人飘零,
夜央月半晨曦葬。
徘徊廷中花怎赏,
瓣瓣回忆泣惆怅。’
青辰面前的六芒星开始变换模样,幻化成几个简单的线条浮现在半空。青辰忽然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掌,果然如此,这几根线条就是他左手的掌纹。
离觉张开手臂,庄严的姿态不是对神的祈求,而是一种与世界天地的沟通。
这是青辰第一次看到如此神奇的占卜——或许已经不能称之为占卜了,宫廷的占卜师总是虔诚的念着“伟大的神啊”,而离觉一开口便隐晦的道出青辰心中的执念,正是洛夜青辰的离别之痛。如果说占卜师的预言是祈求神得来的,那离觉的指引便是他亲自看遍命运后一手安排的。
青辰忽然产生了一种命运不仅可以操纵,甚至已经安排好了的错觉,这让他更加恐惧,他不敢去想,命运的最后他到底是找到了洛夜共度余生,还是让洛夜空等一场梦独守空城。
许久后,离觉睁开眼,凝重的说:“你的命数错综复杂,毁灭与希望掺杂在一起,紧阁毫厘,幸福与悲伤都若隐若现,你像一座坟墓,把这一切统统埋在了最深处,而表面只有死寂的悲伤。”
青辰抬起眼,眼神里一闪而逝的哀伤,好像一尾金鱼。他只是看着离觉,在离觉眼里他却说了太多。
离觉叹了口气,半空中紫色的掌纹缩小到手掌大小,贴合在青辰的左手上,光芒消失不见。离觉说,这是我给你的第一个指引,当你离开执念城以后,自然会知道内容。不要问我为什么指引会要求这样做,每一次的指引都有它存在的意义,只有变幻才能对抗莫测的命运。
越复杂的命运就需要越多的指引,当你完成这一次的指引后,就用空间钥匙返回执念城,接受下一次的指引。
青辰可以轻易从离觉的语气里感觉得到,自己的路会有多艰难,他宁可自己不是什么大器大才,他宁可自己生来没有那么多的与众不同,只是白纸一张,那是不是现在寻找洛夜就会简单得多。
离觉好像看出他心中所想,说道:“不要去埋怨命运的坎坷,更不要甘愿放弃不凡,你要明白,一个平凡的你根本都不会遇见她。”
“哦,对了,上次我检查你的体内,好像发现了一些奇怪的东西。”离觉好像非常随意的提起了这个话题。
青辰敏锐的意识到了什么,问道:“和我的视觉有关?”
离觉点点头说:“你是不是用灵力与皇家专属的‘金幽灵’进行了沟通?”
青辰想起那夜,洛夜的离开让他彻夜难免寒冷难忍,于是他调用‘冥皇’的灵力控制‘金幽灵’取暖。他点头承认。
“然后你留在了原地?”
“怎么了?”
“‘金幽灵’吸收灵力后除了发热之外,还会产生有毒的无色无味气体,会麻痹人的神经,是千年前皇家赢得天下用的秘密武器。现在所有的‘金幽灵’矿都已经被皇家垄断开采尽了。”
头顶一直盘旋的纸鹤忽然统统爆炸开来,化为纸屑,在掉落的般途中纷纷燃烧殆尽。青辰的脑海里闪过他第一日成为‘幽冥’时,巫匙意有所指的提示。
青辰点点头,默然谢过离觉,向进来时的墙壁走去。离觉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道:“你上一次拿出的那把神剑,叫什么?”
青辰稍稍停住,想着剑的主人,眼里是负荷不来的思念,他好像在叫自己爱人的名字,轻声呢喃道:“‘执恋’。”然后他走进墙壁消失在房间里。
屋内的离觉忽然不受控制的大笑,笑的发抖,他喉咙里模糊的发出几个声音:“天意啊!他的武器竟然就叫执念!是为我设计的吗?天助我啊!”然而,青辰的面容忽然浮现在他的眼前。那张脸,没有一点表情,却可以轻而易举的感受到他的哀伤。他渐渐收敛了他的笑容。
那天,离觉默默回到了那个不知道未知的房间,坐下,没有拿书,也没有说话,没有丝毫距离理想更近一步的喜悦。
白光一闪,城主出现在离觉面前,他看着离觉问:“你找我?”
离觉抬起头,那一直勇往直前的紫色瞳孔里第一次闪烁着一点落寂。
城主说:“你也不忍心这样利用他吧。”
离觉稍稍点了点头:“只要感受过他的命运,哪怕只是稍稍体会一下他无时无刻感受的孤寂,再看看当她在他身旁时,他由衷对命运的感激,那样的虔诚没有人会不动容。”
离觉叹了口气:“可是,毕竟他只是一个个体,再特殊也改变不了他只是世界几十亿分之一的地位。为了整个世界,我只能选择利用他,并且眼睁睁看他痛苦。只是——这种感觉就好像我在亲手毁掉这个世界上美丽的诞生。”
城主点点头说:“你具备神的能力,具备神的慈悲,甚至也几乎具备了神的公允,只是,你的内心还是在纠结。你在力求你还没有达到的‘神化’。”
离觉立刻回道:“我就是神。”
城主显然不想现在纠结这个问题,他问道:“我不明白,你告诉他皇家对历代‘幽冥’的毒计,却又给他发布了那样的指引,到底是为什么?你想让他站在谁的立场?”
离觉说:“为了看一看凡世的反动势力达到了什么程度。”
城主又一次问:“那你可以直接找到他们的首领问清楚,甚至直接强迫他去为你做事。虽然你不能在凡世现身,但是将一个不符合条件的人召唤到执念城中的本事连我都是有的,你何必大费周章?”
离觉冷笑一声:“他们之所以敢争、想争,无非是为了权力。现在让他们看到一个永远也无法对抗的人存在,并且对他们发号命令,他们岂会甘愿让我坐享其成呢?”
青辰回到自己的房间,发动了空间钥匙,银色光芒开始扩散,当光芒完全包裹住青辰时,他闭上眼,一阵波动后,他已经回到了‘冥皇’。
他的左手紫光闪动,第一条指引出现在他的脑海:向龙皇上书,请求立即前往‘萤火谷’,开采‘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