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谷’,矿区废墟下方。
这是一段悠长黑暗的隧道,由于有足够的深度,上面坚硬的泥土遮挡住了几乎所有的光线。隧道宽窄仅容一人通过,开凿却整齐稳定,足见开凿者的能力不凡,即便仓促中无暇扩展空间,但依然可靠稳固。
四道灰色的影子从隧道中一闪而逝,黑暗无法对他们的速度造成丝毫阻挡,他们仿佛本就是生活在黑暗里的幽灵。
从他们背后的方向曲折延伸,会看到尽头的隧道变得垂直,而垂直的隧道出口就埋在那仓库废墟之下。从反方向延伸,隧道开始缓缓向上倾斜,也逐渐有了微光投入土层之间,照亮了那四个人苍白麻木的脸庞。他们毫无悲喜的飞掠,没有重量一般平稳漂浮,好像是不被大地接受的怨灵。
出口就在前面了。不过,奇怪的是,那一批刚刚开采出的‘星光’却不知所踪,好像在那场巨大的爆炸中蒸发了一样。
光线更亮了一些,漂浮在最前方的人忽然静止,他光线斑驳的脸上没有丝毫情绪的波动。身后的三个人几乎在他停下的瞬间同时稳住身形,同样的脸上没有惊讶。这样的面无表情不同于青辰的冷漠,他们的脸色不是透彻淡然,只萦绕着死气沉沉。
透过微弱的光,并没有办法分辨出这四人的区别,一样的苍白脸色,一样的灰色麻布衣衫,一样的死气诡异。
为首那人转过头,张开嘴,平缓的说道:“出口有人埋伏。”他虽然转过身去说话,可眼睛并没有看向任何一个人,语气上更没有任何会吸引人交流的渴望,好像只是到这里,就该说这句话。
位于队尾的人也用同样的方式说道:“后面有人正在靠近。”两个人不像是再交流,语气里也没有丝毫的焦急,仿佛他们说话的内容是“一切正常”。
这时,位于第二位的那个男子说话了,这一次他们的话语里罕见的带有了指向性:“‘瞳’,你‘看到’的情况怎么样?”
为首的那个人沉默了片刻,仿佛正在思考。可是如果仔细看,就会发现他苍白的脸颊上,那一双眼睛在此刻变得漆黑一片,没有瞳仁,没有眼白,好像白纸上被掏出了两个漏风的洞,受到了死亡的诅咒。
过了一会儿,他的眼睛浮现出黑白分明来,他再一次张开嘴维持着原有的镇定:“前面的埋伏是一堆绝对甩不掉的麻烦。”他顿了顿,再一次回过头背对众人,“后面的那个,是一场灾难。”他的语气里有着令人恼火的置身事外,在场的人却没有丝毫见怪,因为很快他们就用同样的语气有了回应。
“所以,‘首’,下一步怎么做?”第三个人也抬起头问道。
第二个人伸出手指了指前方的出口:“我们要快点离开这里,我们四个人里,‘瞳’不适合这样的战斗,‘噬’,吃掉他吧,我们利用他的消失转移敌人的焦点。”
第三个人听了以后点点头,然后在下一刻,他的面容开始拉长,变形。他的嘴巴开始不成比例的扩大,撑破了周围的皮肤,血溅到了那一颗一颗巨大的牙齿上,粗糙的牙龈好像腐烂万年的肉,散发出尸体的臭味。然而,‘噬’的眼神依然死死的看着前方的空气,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他向站在首位的‘瞳’走去,那些撕裂的碎肉依然在脸颊上藕断丝连,微微颤抖。一边走,他的牙齿一边发生了变化,每一颗牙齿都变得尖锐细长,相互交错,好像狰狞盛开的花盘,挤占了其他五官的位置。
‘噬’来到‘瞳’的面前,然后突然张开嘴,恐怖的高度竟然完全超过了正常人的身高,只是一瞬间,就将‘瞳’整个人都囊括进口腔里,等到那血盆大口再一次合上,一直垂首静立的‘瞳’已经不见了踪影。
‘噬’的面容开始缩小,他嘴角的皮肤开始了自行修复,哗啦啦的声音残忍的填补上那些缺失的肉,‘噬’又一次回到了最初那平凡死气沉沉的样子,刚才的场景好像只是一场噩梦。
其他的两个人也没有任何的反应,‘首’回头看看最后一个人,问道:“‘爪’,你恢复得怎么样了?可以再次动用怨灵蛊吗?”
‘爪’慢慢举起了自己的手臂,四个人都穿着灰色的衣服,只有他身上的这件衣服的袖子碎裂了,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无疑给出了解释。‘爪’的手臂开始变得粗大,皮肤却开始枯萎,上面甚至泛起了干枯的泡,然后一根一根的血管仿佛雨后泥土中的蚯蚓,扭动着身子从皮肤里拱出来,里面流动的却不是血液,而是黑色的能量。‘爪’的两只手已经变成了漆黑的利爪,所有的能力大概都集中在这里。不难想象,这平整稳固的隧道就是‘爪’的杰作。
‘首’刚刚点头,却看到‘噬’的嘴角已经停止了修复,反而每一秒钟都新增了一丝细纹,像一个正在碎裂的瓷器。不断有着鲜血渗透出来,好像随时有什么会挣脱出他的体内,‘噬’依然咬紧牙关狠狠坚持着。他察觉到‘首’的目光,他说:“我们需要快一点,‘星光’已经占据了太多的空间,而再维持一个活人的生命对现在的我来说有点太困难了。要反噬了。”
‘首’看着‘爪’说,“没有时间再另外打通隧道了,强行突破。”
‘爪’轻轻点了下头,身体突然由静止到消失,紧接着一束强光照射进隧道,出口上方的泥土赫然已被打通。强光下,‘首’和‘噬’竟然正常的睁着眼睛,迎着白茫茫的一片冲上去。
此时,破土而出的‘爪’在瞬间就借着前冲的惯性高速旋转起来,化为了一场锐利的飓风。而随着时间的延长,那飓风开始扩大,每一丝黑色都是最锐利的刃,周围的树木开始倾塌、破碎、化为木屑。
一切都化为乌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