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马城,凉州与西边羌国接壤的边城。羌国自前朝起便一直与大复处于冷战的状态,既不结盟也不兴兵入侵,因此两国之间少有交集。而羌国与中原交战最为频繁的乃是大汉王朝末年,正值汉启三国之际,那一段时间,羌国专门训练了一个用来对付凉州铁骑的羌族图腾令兵,多次在羌族图腾令兵的攻势下溃败之后,当时的凉州刺史许自治也训练出了一支专门用来抵抗羌族图腾令兵的重骑飞熊军,由其心腹大将李珏统领,共五千骑,专门在马匹的脖颈胸部等容易被长枪刺到的位置覆上铁甲。
而羌国自当年三国归晋之后便关上国门,少有与中原来往,数百年来,与凉州驻军连小型战役都没有几场,更别说大型战役了。
就在卧马城南城门附近,临时筑起了一个比武台。比武台下人头簇拥,甚是热闹,而台上一名身材丰腴,腰肢纤细的女子刚刚将一名九尺大汉踹到台下。台下顿时响起一阵嘘声。
不远处的一家小院的土墙上,一袭红边白袍的公孙付蹲在上面正手捧着一袋干枣津津有味地看着女子挥舞长枪时胸前的壮丽风景。
“嗯,都说凉人尚武之风甚重,不管男女皆能舞刀弄枪,台上女子枪法不算上乘,这腰这胸还有这臀嘛……”公孙付嘴里嚼着干枣还未说完,旁边便响起一个声音:“却是很有风情。”
公孙付闻声转头看去,一个身穿浅蓝道袍的青年道士不知何时出现在他旁边,与他一般犹如市井痞子一般蹲着,视线一直跟随着台上女子而动。察觉到公孙付看向他,年轻道士转头露出一口大白牙笑道:“嘿嘿,兄台,不介意我蹲在你旁边一同看戏吧?”
公孙付对于青年道士能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自己身旁并不惊讶,毕竟他也就是个三脚猫功夫,自然不可能真的做到眼观六路耳听八方,怔了一会儿后笑道:“兄台不必客气。”
青年道士摸了摸眉心的红痣,笑了笑。
公孙付这时才注意到青年道士眉心竟有一颗位置不偏不倚,正好处在吉相的位置,不禁开始仔细打量道士,道士唇红齿白,奈何五官平庸,少了一股子仙风道骨,却隐约间透露出一种闲散的气质,令人不由心下平静。
就在公孙付打量青年道士的时候,青年道士忽然拿手肘撞了撞公孙付,指着人群中道:“嘿,兄台你看,那里竟然有一个喇嘛!”
“喇嘛?”公孙付心生疑惑顺着青年道士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心跳顿时一滞,不由破口道:“伪僧?”
青年道士不解的啊了一声,正待询问伪僧是谁的时候,公孙付已经丢下手上的干枣,扯着青年道士就跳下墙头,快速离去。
两人刚消失在墙头上,伪僧便转头看向两人先前所在的地方,一个扫帚迟迟地拍在了上面,随后墙内便传来了一名中年妇女的声音:“好你这两个小兔崽子!蹲老娘墙头上看人比武也就算了,竟然还敢把枣核吐到老娘的院子里!别让老娘再碰到你们两个小兔崽子!”
与青年道士一起躲在一面土墙后的公孙付眉头皱紧,心中暗忖伪僧为何会出现在这个地方。青年道士听到那妇女的喊声倒是咧嘴笑道:“哈哈,兄台还真是反应及时啊,不然你我免不得要被扫帚拍上几下,还得淋上一头的口水。”
心里为着伪僧的出现而担忧的公孙付只是点了点头,没有答话。
青年道士也不在意公孙付的反应,抬头看了眼天上,便拍了拍公孙付的肩膀道:“兄台,家师叫我回去了,以后若有缘定要请你喝酒酬谢此次人情。”
心不在焉的公孙付抬头问了句:“道士可以喝酒吃肉么?”
青年道士摸着下巴道:“虽然我们武当的掌律师叔不让,但我师父经常给我说道法自然,该喝喝,该吃吃,所以我想啊,瞒着老师叔喝一点还是可以的。”
“哦。”
青年道士又笑了笑,道:“兄台,那贫道就先告辞了!后会有期。”
公孙付抬手道:“后会有期。”
青年道士摸了摸头上的长冠,无奈地转身走了。
而就在伪僧出现时,卧马城内一家僻静的酒楼内,一名姿态慵懒,服饰邋遢不堪的中年道士手里提着酒壶往嘴里灌酒,放下酒壶后,长呼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三张道符,随手丢出窗外,三张道符化箭射向天际。
中年道士扯下头上的逍遥巾扔在桌子上,低声道:“难得好友到凉州一趟,怎么可以不跟我叙叙旧?”
这时,才刚走入卧马城城门的罪佛停住脚步,先是望向伪僧所在的方向一眼,又看向中年道士的方向,红斑佛珠缠绕的右手竖在胸前,轻声道:“望好友见谅。”
酒楼内的中年道士无奈地摇了摇头,仰头喝了口酒后随手擦了擦嘴角,道:“罪佛罪佛,此子罪业非你罪业,何苦,何苦啊。”
早已百岁却还是青年模样的罪佛笑了笑,慢步向着伪僧所在的位置走去。
而就站在比武台下的伪僧,看到墙头上零零散散的干枣核后,察觉到本应死在他的诡术之下的公孙付竟还活着,眉头上扬,怒道:“好你个罪佛,竟又坏我好事!”怒上心头的他,正待出手将在场众人杀死,却顿感一阵压力,抬头望去,三张道符如箭般射来,伪僧忙抬起手上转经轮,高喝一声,转经轮顷刻变长,伪僧以转经轮为锤,两下挥舞,将三张道符打碎。
随即伪僧跳上比武台上的一根旗杆上,单脚站在上面,怒目望向,中年道士的方向,高声道:“好你个牛鼻子老道,你也要跟着罪佛那老头阻我杀业?”
才刚发完牢骚的中年道士吹了口酒壶壶口,啧啧道:“哎呀,这酒的味道还不错。”
伪僧冷哼一声,一脚踩烂脚下旗杆,掠身向南而去。
依旧是一副散步姿态的罪佛,微皱眉头,随后暗提一口真气,使出缩地之法,一步百尺,追向伪僧。
躲在暗处的公孙付看到伪僧发怒的样子,已经猜到伪僧发现了他的存在,暗暗向那名阻止伪僧造杀业的道士道谢,却又在大劫过后突然发应过来:“掌律师叔?那青年道士刚刚说武当山的掌律真人杜愈明是他师叔?那他在武当山的地位……”公孙付苦笑一声,如此一个与在修真界中地位超然的武当山搭上关系的机会竟然就这样溜走,心中不免大为可惜。
叹了口气,公孙付只能返回客栈,既然伪僧已经知道他在卧马城,那卧马城自然不能再多待,就算有罪佛时刻追杀着伪僧,可谁能保那伪僧不会去而复返?到时候,他可就没那么好命,有第二个凉王世子柴孝祖救他了。
酒楼内,与公孙付分别之后便一路赶回来的青年道士坐在方才出手阻止伪僧杀业的中年道士对面,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嬉皮笑脸道:“嘿嘿,师父啊,这酒真的跟你说那般香醇?”
中年道士瞥了青年道士一眼,眯起眼睛,笑道:“怎么?你不信?来,闻闻。”
说着,中年道士将酒壶递到青年道士面前,青年道士忙伸长脖子,凑到酒壶口,使劲地嗅了嗅。中年道士与青年道士一样的嬉皮笑脸道:“如何?香吗?想喝吗?”
青年道士连连点头,道:“香!想!”
中年道士抬手重重地敲了一下青年道士的额头,佯怒道:“想也没门!咱武当山道士戒酒戒肉,你想吃酒?不怕你杜师叔罚你抄经?”
青年道士摸着额头,嘟囔道:“你不也是整天喝酒吃肉嘛。”
见中年道士抬手又要敲下,青年道士忙抬手求饶。中年道士收回手揉了揉嘴角胡渣,道:“你能跟师父一样吗?师父是你杜师叔的师兄,你是吗?”
青年道士嘴上应是,却在低头的时候偷偷撇嘴。
中年道士喝了口酒后,语重心长道:“甲乙啊,酒水伤身,你看你本来就长得不俊,要真跟着师父整天借酒度日,以后还能长得俊俏了去?你以为人人都能像师父这样即使再怎么的不整边幅,也能如少年般风流?”
青年道士这次连回应都懒得了,心中暗骂一声老不要脸的,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
公孙付骑马走在凉州卧马城通往怀杨郡的官道上,愁着一张脸。他本是打算由卧马城到羌国一趟,去看看异族风光,随后再由羌国入蜀,哪知他还没到城门下便被羌国边城上的守卫射箭警告不得靠近。无奈,他只能原路折返,一路顺着凉州边境南下到蜀州。
实际上,游历中原的路线龙明只给他规划了个大概,先是由凉入蜀,再顺着长江一路东去,到了扬州后,便北上冀州,随后又沿着复辽边境回凉。
可他并不打算按照龙明给路线走,到了扬州后,他不是要北上,而是南下南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