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监勾魂索命的声音又在窗外回环不去了。
“皇上,马大将军要事来报,已在前厅敬候多时。”
“朕知道了。”
略振衣摆,赫连泱离了座,那食客倒是全然的经耳不闻,一心扑在那一碟子珍馐之上,只勾了勾嘴角,又是一潭深渊模样。
“朕若片刻不回,你可用了这些糕点再走,只是,莫动不该动的东西。”
他刻意把话说重了些。
“臣明白。”
一出房门,蓝衣太监便匆匆迎上前来,仅用耳语之声道:
“照陛下吩咐,一切已安排妥当,请陛下随老奴来。”
一行人拐入一处,之间一圈茂林修竹拥簇下掩映着一扇小窗。
“那边守着。”
孔眼不大,屋内却是窥得一览无余,当真是“别有洞天”。
梅侍郎吃相不算狼狈,但也实在算不上细嚼慢咽。若是就这么吃下去完事,自是两厢安好,只是一个猛然,赫连泱便看他放下手中糕点,起身四处张望。
某种霎时一阵冷嘲,这瓮中捉鳖如此早早结束,倒是不无可惜了。
殊不知某人只是噎的慌啊!
梅卿全力挺直腰杆,全力拍打着胸口的肋骨,还得抽出心思东翻西蹭着找水。
“水!”
他生死一线地疾呼,殊不知嘴里含着东西半梗着说出来,听起来就成了另一回事。
——谁?
门外,暗卫已提上警惕,凝了息静观其变。
梅卿终于——瞥见了对面桌上的茶盏!
扒开茶盖,有水!
可,是剩水!
眼珠子转了一圈,梅侍郎左手开始往右手管里伸…
赫连泱使下眼色,暗卫当即受命。
投毒…他倒是胆大…
紧接着,赫连泱本应挥下的手臂,僵了……
因为,梅侍郎拿出的,俨然,只是一条手巾…
抖抖上好的帕子,梅卿拿起杯盏,粗鲁狂放地抹了几把杯沿,而后,猛灌下一大口。
喉头不再受堵,梅卿丢杯子,旋即细思不对,竟回手重啜了一口。
“这茶也太陈了吧……”梅卿啧嘴,他是好吃好喝养叼的,都说人这舌头一叼,嘴也就跟着叼了,可不是么。
他倒是讲究……赫连泱听着,脸上很是好看。
赫连泱突然不动声色地松下手臂,转了步子。
暗卫眼尖,快脚跟着转身准备离去,这一出闹剧看的着实尴尬,却不料,那九五只是淡然拨开一旁歪斜下来的竹栅子,就往原处继续看去,先前只是站酸了腿脚……
暗卫纷纷相视无措,欲哭无泪,觉得今日日头是凉了些。
东西也吃干抹尽了,没什么馀兴,梅卿便琢磨着打道回府了,草草做了下复原,便要去开房门。
就当众人都以为一切将告一段落之时,却见,
他轻手轻脚地将那边御用的两块糕点也用方巾裹了个严实,提在手中,大摇大摆地晃了出去。
无语问苍天。
那天子睥睨着干净得发亮的盘子,若有所思。
掐起茶杯,倏忽间便见神色凌厉“刘琳!”
老太监说着虽已上了年纪,步子却一向轻稳,只是今日听着皇帝的口气,也不得不慌乱了半分。
“老奴在…”
“刘琳,朕能念先皇的份,给你薄面,只是你若不识好歹,朕也不会一忍再忍,这茶。”
茶水好坏自不是个中关键,只是这手下之人欺君罔上,则是当真触了帝王家的大讳。
老太监早已跪在地上,通身哆嗦,牙关打颤,眼看着就要吓昏过去,哪里还说得出话来。
其余众人眼看主子怒不可遏就要将茶水杯盏一概泼到伏地之人身上去,心里皆是一惊,不料座上之人却只稍顿了顿,将其放了回去。
若是太大张旗鼓难免惊动太后。
“此次就作罢,什么话,你自己清楚。”
“老奴谢……谢皇上不杀之恩,老奴知错,老奴知错,老奴定当尽心竭力伺候皇上,伺候皇上…”老太监磕着头发出闷闷的响声,语无伦次俨然是一副受了惊恐的阵仗。
“对了,你手下可有些伶俐又识字的奴才。”
“回陛下,伶俐的有,识字的倒是不多,凡共四五个合适的。”心有余悸,这会儿便一五一十的回答,早已没心思揣测圣意。
“都唤上来。”
不一会儿,四五个小太监便由人引着来到书房,几个识字的,原也不外乎落魄的官家子弟。
赫连泱有心试探,轻咳半声,有机灵的赶忙窜出来递上刚沏换上的新茶,几个怕生的,依旧是连脑袋都没敢抬上一下。
赫连泱打量了番那递茶的小太监,是挺伶俐。
“抬起头来。”
粉雕玉琢的一张脸抬起。
太伶俐怕是反不好说……
“你们几个,也都抬起头来。”
“是。”
哼,不是秀气便是阴柔,赫连泱目光扫过老太监,刘琳心头一颤,不知又在哪里惹了主子的不高兴。
直到最后一张脸抬起,在赫连泱看来是清白素净,在他人眼里那叫平平无奇,“你过来,其他人退下。”,赫连泱脸色不太难看地吩咐。
“是。”小太监上前,老太监带众人退下,临走前无意间瞥到桌面之巨细,顿觉惊讶。
是夜,后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