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老头来堂里了?”
“刚回去你没看见呀,大热天穿个斗篷。”
原先说话那个揶揄上一眼,后来的话都憋在了嗓子里。
“你说新堂主跟这些子人是个啥干系?”
“你问我我问谁去,去去去,干活去。”
两人不拍而散,躲在门后的梅卿贼影晃动。
“果然有猫腻,看来得好好打探打探才行。”
“打探什么?”那贵人负手而立,低声问道。
“你走路就不能发点声么,有这么偷偷摸摸的大家公子么?”
梅卿顺着胸口之气,一边回头责备。
“你方才说,要打听什么?”
“凭什么说给你听?”某人非常地小家子气。
“你不说就算了,其实,我倒是知道不少这儿的事。”
“来来来,您坐您坐!”梅卿立刻搬来两块小板凳。
“你先说。”
“那你得发誓守口如瓶,这可是性命攸关的大事。”
那人举起三指“你说。”
“好吧,其实我是——探子!”
芸蕨脸上并未出现多余的神色“谁派你来的?”
“没人派我来,我自己跟来的。”
“……”
“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我忠心护主呀。”
“……”
“你主子是?”
“云绝兄不是知道不少事么,那他们如此兴师动众,为的谁总不该不知吧?”
原以为可以就此看到对方吃瘪,谁料其依旧平定如斯。
“看来,他又收了个好臣子。”
梅卿反惊。
“那,到你了,别敢糊弄我。”
那人并未就这话题,而是问“如果有一天,他不是皇帝了,你还会追随他?”
“你别打岔,我一个人有什么要紧,不是还有全天下的百姓追着。”
“怎么了?”
“你,你抖什么?……说话啊,到底怎么了?”
一股大力将梅卿甩开,一个闪身,人便不见了。
“大勺,你知不知道新堂主是个什么样的人?”这边虽是失手,却依旧无法打消某人如火如荼的斗志,凭借一股子顽强毅力收集一切小道消息。说着一把红艳艳的辣椒就跳进了锅里,扑上来的辣油熏得人眼疼心痛。
大勺摇头,不爱说话。
“没事儿,你煮你的,我就是随口一问。”
目光在那一锅多于食材的料子上又流连了片刻,大勺旋即闷头烧自个儿的菜去了。
“那小子,你!”厨房外传来一阵通堂大喝,“堂主传你去,走吧!”
辣椒正在油锅里饱受酷刑,发出煎熬所致的噼里啪啦的爆裂浓烟,由于占尽地利,硬是把来人的声音盖了下去。
原本威风煞人的大汉顿时目露凶光。
蔡大勺好心拿刚炒完青菜现翻着花生的大勺往梅卿身上一扎。
“咝”梅卿右臀传来一方火辣,冒烟了吗?衣服粘在肉上面了吗?
一眼怒瞪大勺,大勺平滑一移,指向门口。
“他!刚!才!喊!你!”
“知!道!了!你!不!用!冲我!喊这么!大!声!我听得见!”
“你们两个都别喊了!你!快!跟!我!走!”门外很焦急。
辣椒沉到油锅底部,不再如斯翻腾。
“这位大哥,我们这是做什么去,方才没听清楚?”
老子知道你没听清楚!老子根本就没说!
“堂主没说,再多话当心你的舌头!”
“……”
可是……堂主?堂主!
两人来到堂前,一颗碧绿掺白的鸟屎,啪嗒,陨死在某人半光不洁的鞋面之上。
“……”
“是福是祸那是命,小子,好自为之。”大汉一只手打开门,另一掌随意一拍,伴随着一阵晕天转地的剧痛,梅卿就发现自己已身在屋中了。
看着屋中唯一人影,觉得眼熟。
“坐吧,轮到我说了,不是么?”
那人转过身来。
“是你?”
“放心,我暂时不会杀你,至少等我说完。”
一场声势浩大却又无疾而终的谋反,一样的事,听了二次。
“你,柳芸蕨。”
“名字什么的,还重要么,呵。”
“如果你和他只能活一个,而今天,我让你来决定呢?”
“我不能。”
“不能?”
“这个决定,永远不会由我来做,你也不能。”
他看着他,现在的柳芸蕨睫羽微合,也许懂,也许不懂,但他选择沉默。
“你知道吗?”
死气沉沉的口吻,如断锚不停剥落锈蚀,却无法阻止下沉的宿命。
“现在箭在弦上,总有一日那张弓要把我弹开,可是我呢,就算我插在一只死掉的豹子身上,我又是什么?”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你只是棋子。”
“我要的明明不是这种结局,你知道么?哈哈,哈哈,真是造化弄人!”
“蕨可生荒壁,芸可死复生,芸蕨,我对你很失望。”
梅卿取下墙上箭筒,拔出一支箭。
铁尖落地。
一根木棍戳在柳芸蕨的胸前。
“谁说,你必须是箭?”
只是缺一个释然的机会。
梅卿笑了。
两个人保持着同一份沉静。
“你去吧,我已经派人去送过信了,沿着这间屋子后面的山路走,他若在乎,总该出现的。”
“什,你?”
“快走,那些人也快来了。”
梅卿知道不是耽搁的时候,拔腿从大敞的后门离开。
“等等,你的名字。”
“梅卿!”梅卿回过头“谁也不会死。”
柳芸蕨目送人在眼前消失,双指夹着断箭,甜苦交加。
若是当年便能相遇,这几年的苦痛,也罢,只是恨不相逢早。
总比,不逢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