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唷,这不是小枝子么,怎么着这不多时就回来了?”
本有交情,小唐子一眼便认出迎面疾行而来之人。
“快别问了,梅大人还在马车上,你快帮我把大人扶到皇上那里,到时再说与你听!”
知是皇上要见,小唐子便也不问其他,手脚麻利地连拖带拽,将人送去。
“你也别急,刚才杜将军来禀事,这会儿皇上必是不在的,我且去取杯醒酒茶,你去偏房给大人换件干净衣裳,这要是让皇上见了准没好事儿,诶呀,鞋,鞋!”
不愧是刘公公一手带上来的,说话办事都带着些大太监的风范,说一不二。小枝子捡起掉在地上的鞋跟上,心里禁不住暗羡。
一到地方,两人当即分头行动,某人倒是爽快地瘫在椅上,两眼一闭云淡风轻,脖子弯得毫无天理,小枝子正忙搜寻衣裳,便也没空去搭理自家主子的惨状。
翻来找去,最后只得觅了件素袍子,好在裾口袖口都是镶了层金红色绣边的,否则真要衬得人一点血色也无了。
这厢正吃力地给人换着衣服,门吱呀一声便打了开来,小枝子手下不停,“小唐子你快过来搭把手,我腾不开。”
等了许久,却仍不见回应。
“你在做什么?”男音径自传来,入耳低沉。
小枝子身子一僵,再不管自家大人还只是衣襟半敞松松垮垮的落魄样子,便堪堪跪了下去,“皇上饶命,奴才是,大人今日醉了酒,方才想着给大人换件衣服,没想竟是皇上,奴才罪该万死,奴才知罪,奴才知罪!”
赫连泱也不看跪在地上之人,淡淡瞥过四仰八叉在椅子上的人,神色之下不见喜怒。
“你退下。”
小枝子方慌乱退出门外,正巧与赶来的小唐子撞个满怀。
“茶来了茶来了!小心!怎么出来了,可是都打理好了?”小唐子悠着手中茶水,问道。
“嘘!”小枝子用力使了使眼色。
只听得屋内传来一声,“茶送进来。”
“是。”小唐子眨眼定了神,不慌不忙地将茶送了进去,不消片刻亦是退了出来。两人便去远处说话了。
灯色昏黄,烛影摇曳。
赫连泱自是有疑,今日自己要问罪于他,可是刻意装成这般?
挪近了步子,细细打量,平日里清一色的官袍模样,今日换了这行头果真是大不一样了,肤色透如青梅,唇口润若红梅,眉类梅骨黛墨细长,颈似梅根纤长韧致。
“哼,倒是个好胚子。”
夜深,宫中他处烛火也都纷纷点起,赫连泱惊觉思绪,是该将人弄醒了好问话,却又觉得这半遮不掩的样子说不出的暧昧,便伸出手,将那歪七扭八的衣服拢上,提起一旁放在桌上的腰带,穿过腰间。
“这般瘦?”他素不解风情,竟顺手鬼使神差地捏了一把,不知怎的,指尖沾了柔柔韧韧又夹杂着暖意的腰肢,倒像是偷了腥的猫,皱眉,心中别有一般滋味。
“咯”腰间传来痒意,半昏不醒之人缩了缩身子,不分青红皂白就是一阵金蛇狂舞。
那猫抽回爪,神色自若地端坐,占了别人的茶水,静待其睁开眼来。
梅卿只觉胃里难受得紧,模糊的视线微微扫动,眼看着又要睡过去,只听得正对处传来一阵清咳,颇不犀利。
眼皮似有千钧悬挂,举目对上一片明黄,很是耀眼夺人心魄。
“皇上。”刚吐出二字,肠内便是一阵翻涌。
“醒了?”赫连泱正欲开启下文。
“皇上……怎么在本公子府上?”
“放肆!”
屋内气氛急转直下,可说话人分明是大势化小小势化了之意。
“是为了叶小姐之事?”
“”
人说酒后吐真言,此人简直是酒后吐胡言,赫连泱心底脱力,怒气竟也不自觉散了大半。
“朕问你,你知道自己是谁?”
“我是谁?京城谁不知我媒大公子我梅卿保媒万无一失老爷您是嫁女儿还是娶儿媳妇?”
“”
“朕问你,你这平日花销都是从何而来?”
“花销花销……起缘十两撮合五百婚嫁一千任爷您选啊……呕……”干呕一声,好在只是掐在喉口又退了回去,神识依旧混沌,口齿依旧不清。
“可有人指使于你?”
“小姐哪里话你与公子本就天作之和何来指使缘本天定小姐勿要起疑。”
“”
“可有人证?”
“唔您尽可放心前几月那杜家公子的亲事便是我一手包办的,您要是不信,当朝王大总督女儿,赵太傅儿子也是我做的媒对了还有田御史那草包侄子要不是看在他心地敦厚的份上等等。”
“怎么?”
“有些可否容在下暂离片刻。”
人有三急,梅卿捧腹
“准。”
赫连泱觉得此刻自己面色必不好看。
某人正要夺门而出,“慢着。”
“老爷放心此事断不会向外人说起天打雷轰!”四指朝天一比,其人飞也似的拔腿离去。
杜来谋正携着图纸前来,只见那端夺门而出一俊秀男子,发丝凌乱,衣物飘飞,一路超后花园飞奔而去。
心下正奇,正欲入屋一探究竟,却见皇上一脸诡异神色端坐其处,一时间也并未发现自己。
“皇上,方才老夫见一男子行迹颇为诡异,不知皇上可有看到?”
他怕是自己年老眼花,但还是多留了个心眼一问。
赫连泱沉默片刻,神色不变,薄唇轻启。
杜来谋悻悻走出宫门,心思全成一团乱麻。
陛下今日,是何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