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正光有点颤声的问:“那,以后你如何面对众人的目光?”
林小满大笑:“男子汉敢作敢当,如果连自己犯的错都不敢正视,如何面对人生的路?再说青春期的男女,哪个没有绮念?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古人都向往的爱情,何况我辈?”
陆正光不好意思搓手:“林助理,我糊涂,不该这样对你女朋友。”
林小满呵呵地笑:“没什么,我女朋友能使陆正光这样的大帅哥动心,看来我识人极准,也是我的福气。”
林小满没一句责怪的话,陆正光很佩服他的器量,对林小满改变固有的看法。
“林助理,是我错了,你怎么处理我都服从。”
林小满摇头:“陆正光,你也是知书达理的人,处罚不是目的,重要的是汲取教训。你要以行动来证明。”
“我懂。洗手间的门我掏钱,你让木工部重新安装,杨小姐我当面向他赔礼道歉。至于公司给我什么处分,我绝无怨言。”
林小满想了想说:“这样吧,门的损失你赔,杨红你也要道歉。至于公司的处罚,念及初犯,不予通报。”
陆正光大喜,也深为感动,忙站起来说:“谢谢林助理宽宏大量。”
林小满笑着摆手:“这事就这么定了。去吧,安心工作。”
陆正光又连说谢谢,才走一步,回头说:“林助理,祝你和杨小姐白头偕老。”
林小满哈哈大笑:“杨红只是我的女朋友,没谈婚论嫁,你还有机会。”
陆正光一愣,急问:“你不介意?”
林小满笑着点头:“淑女好逑,谁都可以追她,你当然也不例外。”
陆正光发了一会呆,接着连连摇头:“不敢了,我也不够格。杨小姐和罗副总都说得不错,你比我优秀,杨小姐怎么可能舍美玉而取顽石。”
陆正光说罢,跑出总经理办公室。
林小满轻轻点头,陆正光并不象原来想象的那么不通人情。
离开陈国钦的座椅,林小满发了一会呆。
能说服陆正光,没有这种造势,也是不可能。
权力!
回到罗春才办公室,罗春才大眼瞪着林小满,忽然竖起大拇指。
“叼你的光,陆正光这小子人前人后从没喊我罗副总。”
林小满嘿嘿地笑。
罗春才大为感慨:“看来,我也落伍了。”
林小满忙说:“老罗,你比我经验更丰富,不过只是年龄代沟,你忽略了年轻人的心理。”
罗春才频频点头。
林小满请罗春才知会龙和平,敦促尽快做好办公室洗手间的门。罗春才刚拨完电话,忽听外间办公室内一阵哄笑。
罗春才和林小满急忙出门,看到一幅有趣的情景。
陆正光裸着半个身子,手上举着一根小木棒,双膝跪地,直身杨红面前。
办公室的人都伸长脖子,眼睛一瞬不瞬盯着陆正光,似乎在看马戏。
杨红满脸通红,局促地倾着身子,拉不是推也不是。
陆正光没顾及旁人的眼神,一脸诚恳。
“杨小姐,我谨以男子汉的名义发誓,从今以后,如对你再有半分不敬,人人得而诛之。”
采购小姐大笑:“陆正光,你只要能反省,我看杨小姐也不会对那件事耿耿于怀。没必要这么造势。”
陆正光向采购小姐报以感激的目光,摇摇头:“我不是造势,是诚心认罪。”
生产文员笑了:“太夸张了吧,这种事,还不能上纲上线。”
“但是,我觉得是罪孽。”
陆正光再不理众人,把小木棍递到杨红手边:“林助理说得不错,男子大丈夫,敢作敢当。杨小姐,是我错了,你就狠狠地抽我吧。任你一百棍一千棍,我皱一下眉头,便算不上人,也没有诚意。”
一个抽字,又逗得众人笑了。
杨绕这一刻说不清的感受。陡正光那个举动确实可恶,当时的想法真恨不得把他打趴下。但是,这个确实不是大罪。
林小满深得老板赏识,罗春才没搞定的事,林小满不经意间降服了陆正光,他这种诚恳实属罕见。看样子陆正光对林小满心悦诚服,我不能给众人小肚鸡肠的感觉,影响林小满的形象。我是林小满的女朋友,必须理解他的良苦用心,哪怕自己多受点委屈。
这时杨红看到林小满和罗春才都走进大办公室,倚门望着她。
杨红主意已定,伸手抓过小木棍,折成两截,扔在一边。
“谁要你发誓?我也不会打你。你只要对同事们谦虚一些就好。”
陆正光抱拳,团团一转说:“杨小姐责骂的是。从今以后,你们都是我的哥哥姐姐,我只有尊敬,但凭驱使。”
采购小姐大笑,啐道:“本小姐当不起姐姐,我还没那么老。”
众人都笑了。
林小满走上前,轻声喝道:“陆正光,够了,这个态度我很满意,相信大家都有感触。快起来吧。”
陆正光连忙跳起来:“是,服从命令。”
陆正光回到座位上,埋头做事。办公室的人都佩服地望着林小满。
下午罗春才带林小满各个部门转一圈,也是以总经理助理的身份作介绍。回到办公室,罗春才灌肠式相授。虽然杂乱无章,但林小满并不着急。
晚上除非有事要办,否则不用加班。
罗春才看到林小满的脏衣服还没换,催他回去休息。
吃罢晚饭,杨红拉着林小满的手,一脸幸福。
公告栏上的任命通知全厂员工都知道。林小满入厂不到三月,完成三级跳,这真是个奇迹,感慨之余,也对林小满充满好奇。
转出厂房,杨红不解地问:“陆正光那小子目空一切,罗副总的帐都不卖,你是怎样降服他的?”
林小满笑着把那个半真半假的亲身经历说出来。杨红开心地笑个不停,瞪着林小满说:“只怕全是真的。那个女生是谁?”
林小满嘿嘿地笑,并不回答。杨红有些省悟,不再追问。
出了工业区,杨红把脑袋往林小满身上靠。林小满急忙避让。
杨红嘟嘴跺脚:“升官哪,架子大了?”
林小满嘻嘻地笑:“哪里升官,是降职。主管变成文秘,这官能大到什么地方?”
杨红嗤了一声:“你哄别人行,却骗不了我。”
“哦?怎么这样说?”
“今天中午罗副总拿了辞职书。”
虽然林小满原有这个揣测,但现在从杨红口中得到证实,林小满还是有些震惊。罗春才真的选择离开。
杨红忽然瞅林小满笑:“你现在看起来是降,其实我看就如扣球,先压低,然后弹得更高。”
这个比喻非常形象。
林小满嘻嘻地笑:“知道我要高升了,现在套近乎?”
杨红眯着眼笑,却啐了一口。
“你是谁啊,西门庆还是潘安?”
林小满摇头:“都不是,我姓林,名小满,是……”
林小满故意顿住不说。杨红却从他促狭的眼神里料知林小满要说什么,撒娇地跺脚:“是什么?”
杨红的表情非常可爱,也更加迷人。林小满拽住杨红的胳膊肘儿,大笑:“林小满是杨红的亲亲老公!”
这声大叫,引来路人的注目。杨红大羞,疾出手,在林小满胳膊上拧一下。
林小满夸张地叫,接着凑近杨红耳边,小声叫道:“想谋杀亲夫啊?”
杨红趁势偎进林小满怀里,吃吃地笑。
“我心疼还来不及,不过你还不是我老公。”
林小满眨着眼:“这好办,我们今晚就定做夫妻。”
杨红羞得踹林小满一脚。
“胡说八道!要名正言顺,我可不象那些幼稚的女孩子。万一你哪天发达了,翻脸不认人,我不是吃了大亏?”
林小满一凛,连连摇头:“杨红,在你心目中,我是这样的人吗?不过你说得对,我们要名正言顺登入婚姻的殿堂。”
杨红又偎进林小满怀里,幸福地笑。
林小满搡着杨红:“我身上太脏,又满是汗臭味,别沾上。”
“早粘在一起罗。不怕,回去就冲凉。”
两人偎依慢慢前行。林小满幽幽长叹:“看来我是受命于危难之时啊。”
杨红突然一惊,扬起头:“小满,你这话使我有不详的预感。”
“哦,说说看。”
“今天陈总是罗副总扶着下去的。”
林小满一怔。今天与陈国钦没谈几句话,但陈国钦的气色很不好。林小满原不以为意。人吃五谷杂粮,三病两痛正常不过的事。
但是杨红透出的这个信息,却使林小满忐忑不安。
“是不是陈总这段时间染上风寒什么的?他来厂的次数也不多。”
杨红轻轻遥头。
“小满,有件事不知该不该向你说。”
杨红不是饶舌之人,很多无关林小满的事,她极少对林小满讲。
林小满瞅着杨红有点忧色的脸,故作轻松。
“觉得能说,你就说吧,留着又不能下崽。”
杨红叹了口气:“如果不是你要接手罗副总的位子,这话我不能说。”
林小满心里一沉:“那就是很重要的事了?”
“算是吧。有一次我到财务部报销,听到张经理和一个人打电话。”
“这个有什么奇怪的?”
“不是,张经理好象是和陈总的家人通话。”
财务部经理张小姐是陈国钦太太的亲侄女,这层关系龙和平曾对他提过。
林小满的心有点紧缩:“他们说了什么?”
“张经理见我进来,神情有点不自然,很快挂了电话。但我听到一两句。好象陈总得了癌症。”
癌症?林小满脑袋嗡的一声大了。
林小满颤声道:“你听错了吧?”
杨红轻咬嘴唇:“原来我也怀疑听错了,但今天看到陈总的头发有些稀疏,便能断定,陈总确实身患绝症。”
林小满沉默不语。刚才一句受命于危难之际,不过是因罗春才的离职。现在知悉陈国钦罹患绝症,那么这时接手公司事务,真的是危难关头。
而陈国钦的家人似乎对公司的事务丝毫不感兴趣。
如果陈国钦辞世,向日葵何去何从?
罗春才那天晚上和自己谈心,显得有点心神不宁,又吞吞吐吐,原以为罗春才有愧赧之心,现在看来不是。罗春才一定早知道陈国钦患有重病,感觉向日葵无望,所以另有选择。
如此,自己成了顶包的人。
怎么办?怎么办?进还是退?罗春才许以生产经理高位,他又十分器重自己,跟他走,应该是不错的选择。
但是向日葵的工友怎么办?我弃他们不顾?陈国钦这个时候挑上我,一定希望我能有所建树。他为我提供这么好的平台,给我这么大的空间,我能辜负他一番美意?
林小满重重吁出一口气,抬头向天。薄暮时分,浓云的天际显得凝重,但是遥远的东边,忽现若有若无的彩虹。
彩虹!林小满精神大振,心里打定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