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风六胖裹严了军大衣和棉帽,顺着来集上的路往回赶。天越来越暗,风呜呜地带着哨,雪越来越细密,几米外白蒙蒙的就看不清楚了。雪橇是不能拉了,因为前后两人根本无法照应,他们扔了滑板,羽风用那根绳子在腰上绕了几圈扎住宽大的棉大衣来保暖。路上没什么行人,没了太阳,别说是原来的车辙印脚印就是两人刚走过的脚印也马上被漫天的雪覆盖了,离集市远了,再没有任何参照物可以来辨别方向,两人只是凭感觉朝回家的方向低头赶路,因为雪扑打着眼睛让人抬不起头来。
走着走着羽风拉住六胖停了下来,“六胖,咱走的对不对呀……”两人看看周围白茫茫哪儿都是一样,感觉人就像在一口井里。除了风声万籁俱静,一丝恐惧漫上二人心头。
“是不是迷路啦?”六胖张惶地四下望着,其实什么都看不见。
“六胖,咱还是回集上住大车店吧,回家太远再迷了路……”
“对对对,拐回去拐回去”六胖像怕前面会遇到鬼一样急忙转身。拽着羽风往回走。
往回走了很久,伸长了脖子也没有再看到集市的影子。两个人谁也不说话,心里都已明白了迷路的事实,却谁也不敢先去确认它,不敢停下脚步,都巴望着下一分钟会出现惊喜……
终于,六胖停下来一屁股蹲在了雪地上,带着哭音大声说:“咱肯定是迷路了,怎么办呐!”六胖这一说,刚才不敢想的各种可怕问题——黑夜、寒冷、野兽、无依无靠……朝着羽风扑面而来,他不禁打了个寒战。停了一会儿,他把六胖拉起来:“六胖,咱是迷路了。现在咱唯一的办法就是走,你看看周围,停在这儿肯定毫无希望,冻也冻死了。咱冒走冒撞说不定就撞回集上了,或者咱能找到一片树林,点起一把火……那样咱就不会太冷,也能给人发出信号……”
“对,你说得对,还是得走”,听了羽风的话,六胖从丧气中缓过来,他若有所思地看看雪飘落的方向,“你说,这风向是一定的吗,如果是一定的,咱只要顺着风向走,最起码不会绕圈。”
“有道理,咱从集上出来的时候是顶着风吧,那咱顺着风……嗨,白分析,现在走到哪儿了也不知道”,羽风很快否决了自己的分析判断,“但顺着风走最起码省力气不绕圈,走吧。”
两个人被可以想见的可怕后果推动着向前走,茫然而又无奈。忽然隐约听到有脖铃声,有人了!两个人惊喜地对视一眼,立刻向着有铃声的地方大喊:“老乡——老乡——”,风把声音都刮跑了,两人声嘶力竭地喊着不敢停下来,终于,有一张马拉的爬犁停在了他们跟前,一个老乡,皮帽子捂得严严实实,看不出有多大年纪,两个人惊喜得恨不能把这个救星搂进怀里,亲热地比划着大声说:“老乡,我们是三岔沟国营农场的,捎我们一程吧……把我们带到沟帮子集上也行……”那位老乡打量了二人两眼,略一犹豫,竟一甩鞭子赶马就走,这样的结果完全出乎二人意料之外,一愣神的功夫马爬犁就看不见了。
“站住!站住!”六胖追了几步,气急败坏地指着马爬犁消失的方向,“这……这……这是什么东西啊你说!”
从刚刚的惊喜到猛然的失望,甚至可以说是绝望,巨大的情绪落差冲击着羽风,但他来不及让绝望情绪发酵,指着马爬犁消失的方向大声喊“快!快跟着马爬犁的方向走,最起码能找到人家……”二人急急顺着爬犁印追赶,但爬犁印很快就消失了。
忽然,隐约望见一片树林子。“哎!羽风,咱俩来的时候也经过一片树林子,对不对?”六胖兴奋地喊起来。
“对!”羽风也很兴奋,有了树林他就感觉有了依靠,有了希望,就像在茫茫大海上忽然看到了小岛,看到了海岸线。哇,这片树林太亲切了。二人赶紧往那边跑去。
林子不大,是个杂树林。六胖累的一屁股坐在了树下边。羽风四下张望,农场究竟在树林哪边儿呢?这时天已昏黑,蓦地,好像是几声狼嚎被风刮了过来,“六胖,有狼!”羽风的心猛地收紧了。六胖也听到了声音,忽地一下跳起身。两个人同时想起宋场长说过的话——初春时节的狼是最厉害的,那是饿了一冬的狼。两人惊悚地对望一眼。
“羽风,看来咱一时半会儿回不了农场了,这要遇上狼,如果是一群狼,咱俩什么家伙也没有……”六胖紧张地甩着手。
“有家伙咱俩也对付不了啊。”
“对,遇上狼群……咱俩小命儿就玩完了,咱得想想办法。”
两人脑子迅速转动。
“树,六胖,上树!”
“对呀!上树,狼不会上树”,六胖眼睛里火花一闪,突然又灭了“我也不会上树呀……”声音里带了一丝悲鸣。
“我会,我先把你搊上去,快!找棵树”,羽风一边四下瞭着一边紧急地说。
六胖略一张望朝一棵大树奔去。树太粗了又高,六胖身子重穿的又厚,尽管羽风在下面扛着,他还是怎么也攀不上去,羽风让他脱了军大衣,等上了树再用地上的树枝把大衣给他挑上去,还是不行。
“不行,抱不住”,六胖放弃了这棵树,又奔一棵细一些的树过去。这时又清清楚楚地听到了狼的叫声。
“六胖,快点儿快点儿,狼怕是闻到咱的味儿,快到了。”羽风紧张地四下张望。他给六胖当人梯,总算把六胖送到了树上。又用树枝把六胖的大衣挑给他。
“羽风,快上来我拉你。”
“不行,这棵树不一定斤的动咱俩。”在给六胖当人梯时,羽风已经瞄好了旁边一棵树,这时他尽快地向那棵树跑去,羽风身轻,但也是因为穿的臃肿攀爬很困难,没爬几下手就冻得失去了知觉,从树上滑下来。那边六胖看得心急,“羽风,用绳子,你腰上的绳子。”
对呀,羽风解下腰间的绳子,盘到手上,顺着风向往那根粗大的分枝上抛,一下就抛过去了,可风把绳头吹得老高,羽风够不着,只好把绳子拽下来,在雪地里摸了块石头拴在绳头上,又抛过去,终于把绳子搭在了树杈上,羽风拉拽着绳子总算爬了上去。
这时天已经黑了,风也小了,两个人各自抱着树干,手脚开始失去知觉。
“六胖,你怎么样?”
“我的这根树杈好像不太结实……”
“你换个树杈试试”
“没了,没别的了。刚才慌慌张张也没注意找个合适的。”
“那怎么办哪……哎,六胖,我把绳子给你扔过去,你把自己绑在树上。”
“傻瓜,那怎么行,扔不过来了,风一刮就刮跑了。我也不敢伸手接呀,你把你自己捆好吧……别出声了,狼好像来啦……”六胖的声音小下去。
羽风仔细看,确实隐隐约约有几对荧光在不远处移动,羽风也不敢再出声,哆哆嗦嗦用快冻僵的手拽出绳子把自己捆到树干上,这才敢活动活动手脚以防冻僵。风越来越小,雪也不再那么密。已看到树下狼的眼睛在增多在移动。二人沉默着谁也不敢说话,狼群也沉默着,那是一种有着巨大压力和恐怖的沉默。羽风只觉得麻木僵硬从手脚向肢体蔓延。不知过了多久,忽然,一声惨叫随着“咔嚓嚓”树枝的断裂声响起,羽风不由得惊呼“六胖!”一种巨大的恐惧颤栗一把抓紧了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