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接到阿媚的电话,说马上要来重庆看我。25楼的高度视野很开阔,午后的晴空碧蓝碧蓝,有稀疏的云朵在远天飘忽。玻璃的倒影里,是我按捺不住的微笑,阿媚没有这么好心,只不知道她这么急从成都过来究竟为了何事,连点消息也不透露给我。
城市的霓虹无边亮了起来。推开勿忘我水吧,右手边靠窗的座位已经坐了阿媚和她的男朋友黎伟。阿媚站起来向我招手,黎伟朝我点头微笑着。我边走边冲阿媚嚷嚷道:“想要红包也用不着这么费劲儿吧,直说不就得了,我给你送到成都来。”阿媚是我大学最知心的死党,说话向来都这么随意。
阿媚笑了笑,戳着我的鼻子说:“你这张嘴还是积点德吧,再不露点淑女本色出来,看谁还敢娶你。”阿媚穿着素色的长袖上衣,化着淡装,一如从前的美丽动人,只是脸色有些失血的苍白,苍白得有些令人心悸。
“你怎么了?”我心里浮起一丝不安。
“你说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吗?”阿媚哈哈笑了起来,“你可不能诅咒我哟。”
黎伟安静地坐在一旁,微笑地看我们说话,一根塑料吸管在他手上折出了一个古怪的形状。
“黎伟,你可要好好地照顾阿媚,她这样,我真不放心!”我如释重负,对黎伟命令道。
黎伟点了点头,深情地看着阿媚,眼里溢满了幸福的神色。看得出,他爱阿媚,阿媚也深深地爱着他,我真为他们俩的诚挚爱情感到高兴。
“你觉得黎伟怎么样?”阿媚笑着,突然问我,她的目光在我和黎伟的身上扫来扫去,看得我们都莫名其妙。
“阿媚,你该不是要给黎伟找女朋友吧?”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调侃道,“不要以为找了个帅哥就了不起了,还在我面前卖弄呢,看我日后怎么修理你。”
“随你啰!”阿媚说着,眼角滑过一丝凄然的神色,“只怕以后连机会都没有呢!”
第二天是星期日,我陪阿媚和黎伟去森林公园玩。很久没在一起了,我们像在大学时一样疯疯地玩,很开心。下山的时候,阿媚突然说有东西落在算命先生的桌上了,我立即提议让黎伟去取,她却怎么也不同意,留下我和黎伟在半山的楠竹林里,自个儿上山去了。
我还从来没跟黎伟单独呆过,不得不承认,黎伟的确是个条件优秀的男孩,他身高1米78,长得白净帅气,在成都从事工程鉴定。他很健谈,幽默、诙谐的谈吐让我没有丝毫的拘束。
从成渝两地的发展,到BOBO族的时尚,我们无所不谈。到那时我才发觉,我居然可以和一个男人聊得如此投入和开心。我敢肯定,如果没有阿媚,我会放下女孩子的矜持,主动追黎伟。
阿媚满脸堆笑地下山来时,已是一个多小时后的事了,她见我和黎伟相谈甚欢,更是显得高兴异常。她给我们每人带了一份酸辣粉,这个阿媚,她的心思永远这样缜密。
……
我坐在25楼洁净的落地窗旁整理着季度财务预算案,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我心里也暖暖融融的。电话铃一响,我想也不想就机械地抓起了话筒。
“叶琳,阿媚要跟我分手,你劝劝她吧。我爱她,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她!”黎伟近乎绝望的声音吓了我一跳,他们相爱三年了,一直都相处得很好,怎么说分手就分手了呢?
我立即拨通了阿媚的电话,不等我开口,她就直截了当地说:“你是来当说客的吧?你什么也别说,我是不会再跟他在一起了。”
“能告诉我为什么吗?”劝说的路子被掐断了,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
阿媚沉默了好一会儿,轻声说:“黎伟说,他喜欢你。我想好了,你们在一起挺合适的,我不会怪你。”
我被噎得够呛,还没来得急分辨,阿媚已经挂了电话。晚上躺在床上,却是怎么也无法如眠。黎伟竟然会喜欢我,这话出自阿媚之口,看来是不假了。可阿媚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应该了解我,就算我对黎伟动心,也不可能抢她的男朋友啊,她为什么还要这样说呢?
不行,我得向阿媚当面说清楚。周末,我急匆匆赶到成都,阿媚不在,找到黎伟,才字到阿媚已经去了海南。看来,她是铁了心要离开黎伟了。
……
黎伟沮丧到了极点,一连几天不吃不喝。看着他痛苦决绝的样子,我开始怀疑阿媚说的话了,也有些恨阿媚。黎伟这么爱她,她竟然残忍地撇下他独自去了海南,这也罢了,还莫名其妙地把我扯进来,她究竟想干什么?
我怕黎伟有什么闪失,决定留下来陪他。他不吃饭,我也几乎饿了一天,到了傍晚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你吃饭去吧!”谢天谢地,他只要肯开口,什么事都好说。
回来的时候,我去麦当劳给他买了份麦辣鸡翅套餐。看样子真是饿极了,不用我费口舌,他就乖乖地把整盒饭都吃了。那晚,我陪了他一夜。
黎伟总算挺过来了,他开始上班,可整个人像变了个人似的,再没有昔日的谈笑风生。我常去看他,虽很忙,但我愿意在每个周末来回于成渝两地,我意识到,我是真的爱上这个可怜的男人了,每次看到他沉默地蜷缩在沙发里,我的心就会隐隐地刺痛。
几个月后,我对黎伟的依恋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几天见不到他,我就会莫名其妙的烦。
黎伟岂能感觉不出我的心思?突然有一天,他明确告诉我,让我不要再去看他,他只爱阿媚,今生再不会爱任何人了。
我更加嫉恨阿媚,她走了,可留给黎伟的折磨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我依然寻找各种借口去成都,黎伟依然对我的爱情视而不见。
突然有一天早晨,一个电话将我从被窝里拉了起来,是狠心的阿媚。“叶琳,告诉我,黎伟他没事吧?”她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
哈哈,她狠心抛下了黎伟,现在居然好意思打电话说这样的话!我气打不一处来,冲着话筒就吼道:“你省省吧,他还没被你气死呢!”
电话那端突然没有了声响,我“喂”了两声,正要挂电话,阿媚的声音又传了过来:“叶琳,求求你,替我好好照顾黎伟吧,有你在他身边,我才不会牵挂什么。”
什么意思?我一下怔住了,等我回过神来,阿媚已经挂断了电话。
……
2月13日,我又去看黎伟了。夜已经很深了,我躺在里屋的床上,听见黎伟在客厅来回跺步,一声接一声的叹息,听得我心里酸酸的。
第二天醒来,除了满屋子的烟头,我没有看见黎伟。我已经习惯了他这种行为,开始打扫客厅,急促的门铃声响了,我断定不会是黎伟,因为他身上有钥匙。我疾步走过去,开门一看,天啊,是黎伟,他的手里捧着一束紫色郁金香,疲惫的眼里满是笑意。我说过我最喜欢的颜色是紫色,最喜欢的花是郁金香,黎伟在情人节送我这束郁金香,就证明他已经开始接纳我了。
黎伟把花送到我面前,低声说:“你知道,我不能把所有的爱给你。如果你不介意,就请接受这束花吧,我们的爱情从今天开始!”我期盼的就是这一天啊!我的心开始在甜蜜的空气里飘飞,捧着香郁的郁金香使劲地嗅着。
5月,我和黎伟去了九寨沟。我半夜起来喝开水,冷不防外面有人放了一个很响的鞭炮,吓得惊叫。黎伟冲出房间,爱怜地搂住我,轻声说:“别怕,有我呢!”我仿佛一只温顺的猫,贴着他宽厚的胸膛,可以清晰地听到他的心跳。突然就想起了阿媚,她也曾依靠在这个坚实的胸膛上吧,可她怎么就会舍得离开呢?
外面的月光轻纱般的射了进来,照着了黎伟英俊的脸。他微笑地凝望着我,那么专注,那么深情。我好感动,至少在这一刻,黎伟的全部都是属于我的。
我陶醉地闭上了双眼,在温柔的期待中,黎伟火热的双唇落了下来……
……
下班后,我在信箱里发现了一封信,是从海南寄来的,笔迹我很熟悉,是阿媚的。她给我写信干什么呢?我纳闷着,打开信来。
“叶琳: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了。
一年前,我被告知得了肝癌晚期,最多还能活一年。我爱黎伟,我不想让他看到我被病痛折磨的样子,不想让他看着我慢慢死去,我要让那个活泼可爱的阿媚永远留在他心里,所以我选择了离开。
还记得我问你“黎伟怎么样”的话吗?还记得我把你们留在楠竹林吗?看着你们交谈甚欢,我只有强颜欢笑,因为,我就要离开我最爱的人了。我之所以那样做,就是希望我走之后,你能替我照顾黎伟,他那么爱我,我好担心他承受不了失去我的打击。
不要把我的事告诉黎伟,这是一个朋友对你的最后请求了,答应我。
祝你们幸福!
阿媚”
我的心里燃起了无边的痛楚,泪水像决堤的海,淹没了我的世界。阿媚,阿媚,你为什么这样傻呢?你以为你这样做。黎伟就会快乐吗?他爱你,他只爱你呀。
阿媚,你不该安静地走开,让黎伟看着你慢慢离开这个世界,对他来说,也是一种幸福!
我痛苦地念叨着,看着被泪水打湿的信,我一片茫然:该不该告诉黎伟阿媚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