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权叔走在前面,晨提着裙摆跟在后面,两人一路无话,走廊里阴森森的凉意无声无息的侵入晨的身体,又迅速的占领她的心脏,前方的路对她而言就是通往阎罗殿的道路。
晨跟着权叔走进房间,直到余光扫到床上的时候,她原本木讷的瞳孔才瞬间放大,她死死的盯着床上的人一言不发,或者说她已经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她缓慢的靠近病床,每一步都很犹豫很沉重,她不敢相信躺在床上那个绑满了纱布的人会是墨夜。短短的几步距离,她想起了很多,想起他第一次离开她时信誓旦旦的许诺,想起他到伊萨卡岛带她去看日出时的情景,想起他不许别人接近她时的霸道,想起她离开他时他失落的神情,想起他拉着她去荡他亲手做的秋千时的孩子气,想起她去送机时最后一次叫他夜,想起他们错过的那个拥抱。
“夜。”话才说出口,晨的泪就掉了下来,她颤抖的伸出手想要触碰他的脸,可手却一再停在空中,她没有勇气承认也不想承认此刻她看到的人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权墨夜。她闭上眼别过头,可眼泪还是不断流下来,终是哭花了妆。
“你现在知道你把他害的多惨了吧?”权叔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不带一丝温度的话语像是一桶满满的冰水从她头顶倾泻而下。
晨的腿一软跪倒在地,如果换作以前,墨夜一定会慌张的跑到她身边,将她抱起轻声哄着她查看她的伤势,小心翼翼的帮她上药。可是现在什么都没有,他安静的躺在那里,连手指头都没有动过。晨再也受不住了,她扑倒在墨夜的床边抓住他满是针眼的手哭着说道:“夜,我答应从今以后都叫你夜,我再也不跟你发脾气了,再也不要你让着我了,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好不好?你睁开眼睛啊,我求你了,你起来看看我好不好?求求你了。”她泣不成声,权叔偏过头,他不看也就不会揭开心里藏着的那道伤疤。
他的手机铃声打破了房间里悲伤的氛围,他低声的跟电话那头的人对话,然后把手机递向晨,“我已经把韩泽溪放了,他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晨机械性的接过手机放到耳边,电话里传来泽溪焦急的声音,“晨,你还好吗?有没有受伤?那个老家伙有没有为难你?”
“我还好。”她哽咽着。
“你哭了?你怎么哭了?你到底……”
不能解释也不想解释她打断他的话说道:“你安全出来了是吧?以后一定要好好对安琪,别再为我付出什么了,不值得,真的不值得。”她的手带着手机垂了下来,她听不到泽溪在电话那头声嘶力竭的喊着什么,她的脑子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到。缓了一会儿,她抬头看着权叔,“告诉我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他是真的在那架已经坠机的飞机上吗?”
“我说过他就算想走也走不了。”
“什么意思?”
“他就算是偷偷背着我做好了一切准备又怎样?知子莫若父,我很早以前就猜到了,以他对你的感情,他一定会左右为难。而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逃避,所以他一定会选择离开。”
“你一早就知道?”晨的头皮发麻,她想不到从小带她到大的那个和蔼可亲的叔叔竟是一个有着如此城府的蛇蝎男人。
“是,为了让你们相信他是真的离开了,我就等到他登机之后才派人将他带下来的。我也没想到那架飞机居然会坠机,真是老天爷都保佑我。”
“既然你带走了他为什么他还会变成这样?”
“那就要怪你了,”权叔走近她蹲了下来,目光刚好可以与她平视,他继续说道:“我把他关在这里让他反思,谁知道他会不要命的从楼上跳下去,他在逃跑的时候只注意看身后我派去追他的人了,结果在路口撞上了一辆超速行驶的卡车,再之后就是你看到的这个样子,他还没有度过危险期,可以活到什么时候都是个未知数。”
晨抓住权叔的前襟恶狠狠的责问道:“这都要怪你,如果不是因为你不放过他,他怎么会躺在这里,既然你都已经让他逃过一难了,为什么还要让他出车祸,为什么不看好他?”
权叔被戳到了痛楚,他用力一扬手晨就趴倒在了地上,他站起身踉跄的退后几步说道:“不是我的错,要怪你,如果不是你的话,他还会是那个听话孝顺的儿子,他根本就不会忤逆我。所以,是你迷惑了他才会导致今天他气息奄奄的躺在这里,不,还有洛轩阳,他也有错。你们都有错,你们都该死,都该为我儿子陪葬。”
晨看着他癫狂的模样,扭曲的面容,悲凉的说道:“你疯了,你因为仇恨害了自己的儿子还要杀害那么多条性命,你就是个疯子,一个十恶不赦的疯子。”
权叔看着她笑道:“我就是疯了,我要让你看一看疯子都是如何杀人的。”权叔把晨拽起来,完全不顾她的挣扎拉着她回到刚才的房间,把她狠狠的摔到床上,权叔四下寻找着遥控器,他打开了另一个屏幕,那是一座废弃工厂的外部监控,晨不明白的看着权叔问道:“你给我看这个是什么意思?”
“你仔细看,看能找到些什么?”
晨离屏幕又近了些,她发现工厂的四周零零散散放着许多的油桶,她看不太清,隐约觉得那些桶好像正在往外渗油,晨不可置信的抬头看着权叔,“你,你想要烧死他?”
“对啊,你想像一下,一个人在还有意识的时候被浓烟熏呛,被烈火焚身,他逃不了,只能看着火光一点一点吞噬自己,那该是多么难忘的死法啊?”他放大的瞳孔,狰狞的表情让晨就快要窒息了,她已经恐惧到不会流泪了,“权叔,求你了,你放过他好不好?你恨的人是我,该死的那个人是我,你放过他,求你了你放过他吧。”
“不要急,你和墨夜还有婚礼仪式要办呢,等到他真的咽气的那天我会让你陪他去的。不过洛轩阳恐怕要死在这之前了。”他按动手里按钮,晨毫不犹豫的转头看着屏幕,不知火苗是从什么地方出现的,它们涨势迅速在工厂的外围逐渐蔓延开来,摄像头的距离太远,晨只能从破旧的玻璃碎片中隐约看到那个依旧安稳的坐在椅子上的人,随着一声轰隆的爆炸声,一股浓烈的黑烟直冲云霄,屏幕里除了耀眼的火光以及浓烟晨什么都看不到了,准确的说她的眼前已经是一片黑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