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久后,黑暗里缓缓动了一下,一个低沉却极有威势的声音道“就是挖地三尺也要把冷魂找出来,除去他。再用这老废物调出一直在外的二管家,万兴山庄从此就是我们的了。”
这人就像在自说自语,可是话声落时,三道黑影就像暗夜里被惊起的夜鸟,长身飞起消失在院外。
深山里,一道摇摇晃晃的身影独自走在崎岖的山道上,这人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
孤独,无助。
如果不是,有谁会在受伤的时候,躲进深山里。
这人就是冷魂,他的脸色苍白,涔涔冷汗沿着脸颊滑下。他的左侧身躯已经血染,左后背上插着一柄短刃,每走一步剧痛便深一点,仿佛有把锯子在体内拉扯。
可是冷魂不敢拔出来,他要找个安全的地方,最好有包扎用的东西,这样才能处理伤口。但在这荒无人烟的深山中,除了无边的黑暗,还有偶尔传来的不知名的鸟叫,又有什么呢。这次,是不是冷魂失策了?
当然不会,在一片松林中,透出一点幽暗的灯光。
冷魂踩着厚厚的松针,扶着青松摸到了房前,轻轻敲了敲门。
片刻后门开了,开门的是位老人,光看那双粗糙如树皮的手,就知道他经历了多少风雨。
“你来了。”老人道。
“我来了。”冷魂道。
二人的对话很简单,就像熟识多年的旧友,可事实上二人根本就未曾见过面。这间房子是间小木屋,可是里面的东西很全。
房门后是一个小泥炉,房子中间摆着一张小木桌,桌上一盏小油灯,靠里还有张木床,床边有袋米还有一缸水。另外还有几个箩筐,不知里面是些什么东西。
这里俨然就是个秘密藏身地!专为冷魂准备的。
“坐下来,我给你处理下伤口。”老人道,他的右手中已经拿了把很锋利的小刀,左手掏出金疮药放在桌上。
冷魂看了眼老人,依言坐在了桌边。
老人小心翼翼看了看伤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左手拿起油灯以使伤口处看得更清楚,右手很轻巧的将伤口周围的衣服划开。
“你是怎么受伤的?”老人看着插在冷魂后背的利刃。这柄利刃非寻常利刃,刀柄重刃厚,这种利刃分量足却少了些灵动。
“被只疯狗挠了一下。”冷魂似在开玩笑,但他的表情却很凝重。
他的话刚落,双眉忽皱,就觉背上一股钻心剧痛传来,若非他心志极坚非痛喊出口不可,下一时伤口处传来一股辛凉,接着伤口处缠上了绷带,止住了血流。
“还好伤口不深,容易止血。不过即使这样,也要静养半月,才能恢复身体。”老人已在擦拭手上的血迹。刚刚,他问冷魂的话,就是分散他的注意力,拔出利刃。
冷魂低低喘息了一阵,笑道:“我说过,只是被疯狗挠了一下,不碍事的。”他的目光落在了从他后背上拔出的利刃,一把只有尺许长的利刃,非剑非刀很奇特的兵器。
老人没有闲着,端起一个小铁锅,放在小泥炉上,炉膛里都是火炭,炉火很旺却没有烟。
冷魂看得很明白,不禁点了点头,问道:“还未请教老先生名号?”
“我不过是个快入土的老头子了,名号什么的都不重要。人这一辈子只要坚守住自己的原则,也就不枉此生了。”老人坐在泥炉前的小凳上,背对着冷魂,炉膛里的火光映着他的脸庞都成了红色。
冷魂似在思考老人的话,一时陷入了沉默,而老人似乎睡着了,坐在小凳上一动不动。
氤氲水气从小铁锅里冒出,小木房里很快就像下了雾气,冷魂与老人的身形隐约有些模糊。
老人好似这才察觉,将锅盖挪开一些,又将炉火降下了些,片刻间蒸腾水气小了许多,沁人心脾的米香便荡漾在小房中。
咕咕!冷魂腹中已在叫,喉头动了一下,看向铁锅中雪白的米粥。
“要熬好粥,火候必须要到。”老人转过头看向冷魂,深深看了冷魂一眼,续道“相信你已领略到对手的实力了吧,趁现在他们还没找到你,赶快离开这里吧。”
冷魂怔了一下,道:“不行,这件事已不单单是针对我了,这个时候我离开,我会一辈子难以心安。”
老人没有再说什么,盛了一碗米粥递给冷魂,复又坐在了泥炉前。
冷魂将粥碗放在桌上,看向老人道:“你可以走了,这里并不安全。”
老人闻言看向冷魂,点了点头道:“史镖头当年救过我的命。他让我置办了这处隐秘房屋,等你来。这里有木炭,有够你吃一月的米粮,还有清水。我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就此告辞。”
说完话,老人站了起来,与冷魂拱了拱手,迈步走了出去,很快他的身影消失在苍茫夜色中。
冷魂没有起身,目送着老人离去,转目看向冒着热气的米粥,眼中似起了一丝迷离。
艳阳高照,古城似乎也散发出了青春活力。
大街上人来人往,店铺里人进人出,一派欣欣向荣之景。
本来这应该是好事的,可是现在却很怪!昨夜,镇远镖局的少主人死了,却没有一点动静,别说街坊邻里有所恐慌反应,就是张府里也一切正常。
难道冷魂昨夜没有看清,抑或张府的人事先做了准备,死的人只是个替身?
当然不是。张府里张恒所在那间房里,房门紧闭,里面站着两个人,停放着一具棺材。
棺材是上好的楠木打造,里面铺着最上等的锦缎,躺在里面的就是年轻的张恒。一个身穿灰衣,胸前一缕长须的老者,木然站在棺前,双目中满是痛苦之色。这人就是镇远镖局的主人,张士招。
“他的伤,你能看得出吧?”在他身后一身穿灰袍的人问道。这人站在阴影里,看不清面貌。
张士招双目陡缩,双拳紧握青筋暴起,沉声道:“当然,能无声无息潜入我府,从容离开地人并不多,尤其这种伤口,在当今世上只有一人能做到!我要把他抓住,碎尸万段!”
“这个当然,不过我们还是先设法将万兴山庄控制在我们手里。”阴影里的人向前走了一步。这人嘴角含笑,负手而立,却是万兴山庄的大管家薛玉!
“看样子,你已经有了办法。”张士招看了一眼薛玉,微微皱了皱眉问道“为何你现在突然觉得对万兴山庄动手了?”
薛玉笑了笑,道:“因为韩兴最得意的三把剑已失其二,甚至他的儿子都遇害了,而他最宠爱的宝贝女儿还站在我们这边。只要二管家耿南山进了这座城,他就休想活着离开。除去耿南山,万兴山庄就是我们的。”在说后半句时,他依旧在笑,好像夺人性命是件令他高兴的事。
张士招面色稍微缓和了些,疑道:“耿南山值得你们这么做吗?他不过是个管家而已。”
薛玉冷声道:“耿南山虽然是个管家,却掌控着万兴山庄一半的生意,而且听闻他的手里有一支神秘力量。”
张士招一愣,道:“韩兴不仅有三把剑,还有三百甚至三千的人手?”
薛玉点了点头,道:“见过耿南山的人不多。”顿了一下续道“但他下午会由南门入城,具体的随从还不清楚。”他的声音不高,但透着一种令人信服的力量。
“南城门外有一片树林,那里是下手的最佳地点。”张士招接道。
薛玉赞同似的点了点头。
“人手都找好了吧?”张士招还是问了一句。
薛玉似乎怔了一下,沉声道:“你该记住一件事的,‘明神教要做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的’。”在说这句话时,薛玉的脸上笼上一层可怖的阴色,如同空中的阴云。
张士招只能听着,就像晚辈聆听长辈的教诲一般,不敢有半丝的不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