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立时安静了下来,心里都在各自盘算着:且不论那个女人究竟美到什么程度,这城中最有本事的人,恐怕只有三人,其中二人就是刚刚疾驰过去的两位少年。另一人是县老爷的公子,今年年方十九,相貌堂堂文武双全,不过现下已去京城考武状元去了。这三人都有着很好的家室,还有着很不错的身手。
“快去看热闹啊,那位美人要在天香楼对面的翠微居现身,两位公子要在天香楼二楼当着众人的面一决高下啊!”
远处传来洪亮的吆喝声。这一声就像投进平静水面的石子,短暂沉寂后,人们从四面八方涌出向着天香楼赶去。
天香楼一共两层,是这小城中最大的一座酒楼,也是最高的酒楼。这里的招牌菜是烤鸭,酥皮肉香的烤鸭,刚烤好的烤鸭,酥黄的皮满是黄澄澄的油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城中也有另外几家烤鸭店,可是都没有天香楼做的好吃做的地道。
天香楼的老板姓马,人们都喊他老马。老马的脾气很随和,对谁都客客气气的,即使穿着再破再烂的人到里面吃饭,他都不会拦着。他总爱说一句话“咱们开店就是笑迎八方来客,和和气气地与人相处,和和气气地挣钱”。
此时,老马穿着一袭淡蓝长袍,正站在天香楼外,与一众伙计向着客人们一个劲地鞠躬道歉,并一直说“过了今天,赶明儿我请客请众人赏脸来坐坐。今天实在对不住各位了。”众客人眼见老马态度诚挚,也不太好意思难为他,只是抱怨了几句,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但是他们也没有离去,而是选择有利位置,观望对面的翠微居。
老马眼见让众人消了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转身看向空空荡荡的酒楼,对身边小伙计道:“好心伺候好两位少爷,我去厨房盯一下。”说完向后厨走去,脊背竟然有些弯曲了,走起路来也不似去年那般轻捷了。他的眉间隐隐现出一丝隐忧,快步走到后厨。
天香楼二楼上,只有两个人,事实上整座天香楼也只有他们二人。汪英杰花费一千两将整个天香楼包了下来,所以才有了老马在楼外道歉,那些都是老主顾了,与老马相视十数年。老马也觉得很对不起那些人,尤其今天还有位大美人要现身,而他的天香楼是最佳观看位置。
汪英杰与武烈各自坐在一张桌上,二人面对面坐着。他们的位置都很好,正好完全可以看到对面翠微居里的一切。
翠微居是一座很独特的木楼,也是二层。本来是一家客栈,可是十年前客栈中死了人,死的人被割了脑袋。官府一直没有查到凶手,也没有找到那颗脑袋,所以也不能确定死的人的身份。之后,住店的人说常常看到有无头人出没。过了不久,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越传越邪这家店成了鬼店没有人再敢入住。
翠微居的老板只好举家搬迁,不在这里了。
汪英杰与武烈对面的房间是一间大房子,以前是间上房,宽大的窗户,宽大的床。窗前还有一个花架,现在还摆着一盆水仙花,花开正艳。可是,里面没有人,至少从汪英杰与武烈角度看过去,没有人。
汪英杰盯着对面武烈道:“你不该跟我抢的,因为我要的东西还没有得不到的。”他说话时语声不大,却透出一种高傲至极的姿态,好似所有的人都低他一等。
武烈抚着手边的金丝大环刀,没有看对面的汪英杰,低低道:“她不是东西,她是人。”顿了一顿续道“你还太年轻,有些事你不理解,所以我觉得你还是得不到的好。”
汪英杰脸色顿时一红,紧紧握紧了手边的剑柄,雪亮眼睛闪着冷光:“年轻也一样可以杀人。我奉劝你最好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他的脸色阴沉,双目如电盯向武烈。汪英杰是莲花剑派掌门的公子,所有人都对他恭恭敬敬,又因他长得太文秀,几乎所有人都把他当做小孩子看待。这次,他就是要让所有人都闭上嘴,他已经长大了,可以靠自己一个人把这件事处理漂亮。至于美人,他倒不在乎。怡红院里的小柳红,那么美丽的一个女人在他眼里不过如草芥,怎会看上一个没见过面的女人。
武烈面色不变,倒上一杯茶,端起来喝了一口,没有回应。
这时,就听楼下有人大声呵斥“都闪开,滚一边去!”说话的人嗓门很大,就像一面破锣敲响。
汪英杰立时起身走到围栏边,向下看去只见十来个身背长剑,青衣白裤腿上绑着倒赶千层浪的绑腿,为首一人身材魁梧,一脸络腮胡子面目凶煞就像关老爷庙里的周仓。
“周魁,谁让你们来得!”汪英杰一眼就认出了这些人都是莲花剑派的人,为首的人是汪老爷子亲传的八大弟子之一。
“少爷,你果然在这!我们不放心”
“住嘴,叫我大师兄!你们都给我在楼下待着,有谁敢上来,我就砍断他的腿!”汪英杰脸色铁青,手中的利剑已出了鞘,瞪着周魁截住他的话头。
周魁呆了一呆,看着汪英杰手中泛着冷光的剑锋,没再多说什么,挥手示意身后的人,散布在一层,但不要上楼。
汪英杰收剑入鞘,铁青着脸回到座上。他的嘴角因为太过激动还在抽搐。
武烈拿起另一只青花瓷碗倒满茶,手腕一抖盛满茶水的青花瓷碗平平飞起,稳稳落在汪英杰面前,不过在落下时劲力掌握得还不到火候,洒出了些许。
“喝杯茶。”武烈淡淡道。
汪英杰看了一眼武烈,端起来呷了一口。
这时,就听一辆马车由南而北驶来,人群立时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这辆马车很豪华,拉车的马很神骏,绚丽真丝织就的门帘,朱红漆就的车厢,雕着花格的车窗垂着湘妃帘子。这样一辆出众的马车,却是一个丑陋的驼背老人当车夫。
这些都足够吸引人,更令人意外的是,这辆马车就停在了翠微居前。驼背老人停好马车,静静站在车前,手中握着一根如婴儿手臂粗细马鞭,扬着面孔看着天发呆。
众人看到这老人丑恶面孔时,都是一惊:一条刀疤由左眼处斜斜穿过鼻子直到嘴角。所有看他的人,只看一眼便不敢再看。
这时,门帘轻挑一只纤纤玉手探出,一身穿白衣头戴斗篷的女子下了车,随后进了翠微居。本来,还有好事的人想要绕前看一眼那个女子,但是没想到她那么快就进入了鬼楼。这下,所有人都围在马车旁,却没有一人敢进楼,甚至与那老人都隔了丈余。
“她到了吧。”武烈仍是稳稳坐在那里,没有像汪英杰那般好奇走到围栏边观看。
汪英杰听到武烈说话,才走了回来,将青花瓷碗中的茶一口气喝下,手中握起了利剑。他已做好了准备,所以便不再与对方说话。他的父亲汪剑通曾对他说过,他身上有个很大缺点:做事不够坚决,处事不够果敢。为了克服这缺点,汪剑通命令他每次与人交手时,都不要与对方说话,因为那会消磨他的意志。
“让你们久等了。”温润如玉的话语由对面房间传来,一袭白衣的女子站在了窗前。她的身形婀娜,一双手是那么完美,十指修长白皙。光看这些已给人足够的想象,楼下的人尽管没有看到她的容貌,却都停止了议论,紧紧注视着她。
“小女子名为程雪瑶,初到贵地还望多多关照。”话声落时,她已摘下了那宽大的斗篷。
绝世的容颜,绝代的风华,倾国倾城的笑!一切的言语好似都不能形容她的美貌,也无法说出她到底有多美。
楼下围观的人足足愣了有片刻,才有了反应,有喝彩地有打口哨调戏的。
汪英杰与程雪瑶对视着,只觉胸中有团火似要烧开他的胸膛,心脏好似被人狠敲了一下,剧烈跳动起来。汪英杰整个脸庞好似晚霞浸染,红的也似火烧,忙转过头看向他处。可是,眼角仍看向对面。
武烈站起身,抱拳道:“程姑娘客气了,我们二人也刚到不久。既然,姑娘已到了,那我们二人就该比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