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北方一座繁华的城,城中道路宽阔笔直,两旁店铺林立,百姓聚居繁衍,足有数百户。城中有头有脸的人有很多,有大富巨贾,有达官显贵,但他们却都没有陈七太爷有面子。
看一个人有没有面子,在他大寿时就能看得出来。
夜,再一次降临了,这里的繁华却更突显。尤其今天,今天是个不平凡的日子。今天是陈七太爷的六十大寿!
所有的客栈店铺前高挂大红灯笼,远远望去似是熟透了的红红柿子高挂枝头,极是喜人。大街上人来人往,各式小摊琳琅布列,有卖泥人玩偶的,有叫卖水果的,不一而足。
所有的客栈酒楼灯火通明,进进出出客人更是有踏破门槛之势,大有盛唐夜不闭户局面。
这是花四爷三天前放出的话,陈老太爷大寿当日,城里所有的酒楼饭馆免费吃喝,所有的帐都挂在他的帐上。他说出的话,就是银子。没有酒楼饭馆不买他的帐。
同样的是一座气势宏伟的宅院,同样的是一块门匾,不同的是门匾上的字:黑底,金字——陈氏忠门。
御赐的牌匾,当然高悬府门前。相传这牌匾御赐已近百年,陈氏子孙受皇恩蒙荫,自然过得殷实富有。尤其到了陈七这代,他并不是位躺在祖上功德薄上享乐的人,年少出游仗剑江湖,很做了几件惊动江湖的事。
他结交的江湖朋友很多。不仅多,很多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所以,陈七太爷的寿诞,一定办得既宏大,又有气势。
一只绿色的响箭窜起,在半空中炸开,洒下一片绿色的光雾!
响箭已炸,这就是一个讯号。
下一时,这城里东西南北四面同时响起了急响,一道流光窜起,而后在半空炸开,声音轰响震得整座城似都在颤抖,响声过后绚丽夺目的烟花如伞盖出现在夜空,似天宫的孔雀,在夜幕中开屏,把它的美展现给世人。
极致的美丽,前奏也必然是极致的轰动。
整整六十响,自是寓意着六十大寿。
城的夜空还在轰响,气势宏伟的院子里也响了震耳欲聋的人声。
“恭祝陈太爷万寿无疆、福禄双全!”整整一个院子里的人,齐齐弯腰祝寿。
一面容清癯身穿金红长袍的人,在五名锦衣人簇拥下站在厅堂前的平台上,接受众人的祝福。
穿金红长袍的人自是今天的寿星,陈七太爷。他的腰板挺拔,双目炯炯有神,颌下一缕长须,面色红润,嘴角挂着笑,说不出的和蔼慈祥。
能站在陈七太爷身边的人,当然是有头有脸的人。陈七太爷左手边的,是位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圆圆的脸上始终挂着笑,身上一件材质极考究的百花长袍,显出此人的大富大贵。他就是这城中的巨富花开富贵花四爷。天下间的酒庄几乎全是他的。在他左边的是位身材瘦削的中年人,此人就是四海钱庄的老板归东来。据传,天下间只要有钱庄,必然有四海钱庄。
陈七太爷右手边的两位,昂首挺胸神情倨傲,是城中的总兵大人宗千剑,另一位白面书生模样的,就是城中的太守白玉暇。
这四位可谓权势财富占尽,有了这两样东西,任何人都会觉得有面子。尤其本已很有面子的人,再来捧场就更有面子了。
第五人,虽然也身穿锦衣,却站在了后面,站在了陈七太爷后面。这人阴沉着脸,一如身上的黑衣,黑衣如墨。此人腰间悬着一柄长剑,剑长四尺一寸,刃宽五寸,乃是一柄巨剑。江湖中用这种剑的,而且很有名气的,就只有一人,名震九州有着“惊天一剑”称号的韩天宗。有了他这样一把剑,无论在什么场合都会很安心。
院中灯火通明,明如白昼。
院子很大,大的可以摆下近百张饭桌,每张桌子都坐了八个人。每张桌上摆了四样干果,四样点心。在这院子中的,大多是陈七太爷的街坊邻居,早已将桌上的干果点心一扫而净。
在烟花冲天而起,他们在震惊地张开嘴时,便用点心塞住了嘴。他们向陈七太爷祝完寿,便乱哄哄地聊起来,聊得无非是些家常:今天买的布料多么艳丽,谁家的媳妇多漂亮,哪家的娃生病了……这样乱哄哄地场面,自是让人着恼。
“老爷,你看是不是该开席了?”一身穿紫衫的中年人走了过来,躬身道。
这人是陈府的管家陈道,他问的自是陈七太爷。
“好,先给这院子里的上菜。”陈七太爷点头同意。
“我们去会会客人,老爷子。”花四爷笑着向陈七太爷建议。他的脸上仍然挂着笑,哄乱嘈杂的场面丝毫没有影响到他。
陈七太爷点点头,看向花四爷道:“不错,想必我的老友来得不少,是该叙叙旧了。”
一行人走上了一道精美的长廊,地上铺着厚厚红毯,踩在上面既柔软又舒服。走在上面,人们的心情总会放松下来的。
灯火辉煌的院子里,忽的一暗好似起了一阵风,长廊里众人的身影也轻摇了一下,其他人还不觉怎样,韩天宗黑的发亮的眸子里,猛地看向风起的方向,却见是数十名家丁鱼贯而入,从后院托着托盘来上菜了,走路带起的风带动着墙上的灯笼在摇晃。
韩天宗看了好一阵,直看到家丁走过,灯笼静止,灯芯不再摇晃才收回目光,慢慢跟上了众人,走在队伍最后面。
走廊青黑色的古瓦上,有一个黑影,就像一块布贴在上面,无声又无息,即使光亮照在上面,也看不出有何异样。这黑影好似根本就已与这屋脊融为了一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