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有一个周末的晚上,我下班回来,正巧听到爸爸在屋里大嚷大叫,斥责夕雁对我的种种恶劣行径。当时他们所有人都在里屋,大概是气氛太过严肃,谁都在怒火中烧,所以我开门进来,他们谁都没有发现。
我呆呆地站在门口,不知是该进去还是该出来。正在我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我听到爸爸又大声的骂了夕雁几句。夕雁也很激动,大声的质问他们:“你们搞没搞错,谁才是你们亲生的孩子,我告诉你们我才是。你们却为他来骂我!再说我对他不好怎么了?他活该!他狼心狗肺地把自己妹妹都卖给别人了,最后连自己都卖给你们了,他根本就是混蛋!没血没肉的畜生!我对他不好就是理所应当。你们怎么不去问问他都做了什么好事?还反过来骂我!我告诉你们,你们都被他精湛的演技给迷惑了,其实他根本就是个彻彻底底的混蛋,脑子里想的就是怎么赚钱,怎么让自己过的舒服!”
她无可抑制的大声控诉着,就像是将心里一直以来所压抑的怨恨、悲愤一下子都吐出来了,跟洪水泛滥似的。但是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听在我耳里,却像一把把刀一样插进我心里。这么长时间以来,我都不敢提燕箴,连想都不敢想,爸爸妈妈更是不敢跟我提她,就怕我难过。可是今天夕雁却这么尖锐锋利的说了出来,血淋淋的提醒我我曾经做过怎样人神共愤的恶行。
那一刻我呆滞地站在原地,连动都动不了。整个人像是被冰封了一样,差点连呼吸都跟着一起被冻结了。心好疼,疼的我连思考的力气都没有了。就像上次一样,这种疼瞬间蔓延及全身,生不如死。感觉到这一点后我就开始害怕,我真的害怕那种疼。所以我双手抓紧了我胸口的衣服,还好这种疼很快就减轻了一些,起码能让我呼吸,让我走两步。
我将刚刚被我关紧的门又轻轻地打开了,想出去。至少离开夕雁刀子一样的声音。
就在我转身之际,里屋的门打开了,然后就有两只瘦瘦小小的胳膊用力的抱着我的胳膊。我缓缓地回头,看着那个不能说话,却一直在啊啊啊地叫着的曦鹏,微笑着对他说:“别着急,我就是想出去走走。”伸出另一只没有被束缚的手去抚摸他小小的脑袋。他多可爱多贴心啊。
我放开他,踉跄着往外走。可是一股更大的力气又一次抓紧了我的胳膊,是爸爸,他大声的怒气冲冲地问我:“这么晚了,你去哪?”
那一刻我有种想哭的冲动,但是我还是像刚刚一样缓缓的转头,然后微笑着对他说,我想出去走走,一会儿就回来。觉得在说这些话的时候,用了很多力气,很累。心依旧很疼,疼得额头上的汗都冒出来了。
爸爸拉着我胳膊的手,没放,一用力就将我拽了回来。严肃的说:“别出去了,给我回来乖乖的睡觉。”
或许是他的力气太大了,我只觉得被他这么一拽,我的力气就全没了,身子发软,整个人结结实实地撞在门口的柜角上。登时只听一声闷闷的响声,接着我的人就倒了下去。双手下意识的去捂肚子,真的很疼,再加上胸口的疼,真算得上是生不如死了。
而当里屋的人听见声音跑出来,当爸爸在呆愣中发现我的异样时,曦鹏已经被我吓的啊啊大叫了。可是我却顾及不了这些,全身都疼得我蜷缩在地上不停地哆嗦。
下一秒钟,他们的脸绿了。爸爸惊慌失措地将我从地上抱进他的怀里,仓惶失措地问道:“燕西,你没事吧?啊?”
我努力的睁开眼睛,然后费力地跟他说:“我没事儿,真的——”
后来的事,我不知道了,迷迷糊糊地觉得身边乱乱糟糟的。有很多人的影子,还有很多人的声音,嗡嗡直响。
等我再次醒过来的时候,眼前就是一个大大的脑袋。曦鹏眨着他那双大大的毛绒绒亮晶晶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然后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甜甜的微笑。再接着就是大声的啊啊的叫。这是他叫别人的特有方式。
下一秒钟,爸爸妈妈还有燕寻和夕雁就都围过来了。他们一个个紧张急切的糊上来,弄得我有点气闷。
“你醒了?怎么样啊,好点了吗?还难不难受啊,胸口还疼不疼?要不要去医院啊,要不先给你弄点粥喝?你怎么不说话啊,是不是没有力气啊?槽了,这连话都说不出来了,一定是严重了,这可怎么办啊!快去收拾收拾,我看咱们还是去医院吧,要不然就得耽误了,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他死去的父母交代啊!你们快去收拾啊,燕西啊,跟我们说现在能坐起来吗?要是不能爸爸来背你吧,要是难受就忍忍,咱们一会儿就到医院……”
我头大,就这么叽叽喳喳的连番轰炸换谁谁都受不了。所以我用手捂着自己的耳朵向他们求饶:“求求你们了,慢点说吧,我的头都快炸了。”
这招好使,他们马上安静了,眨着眼睛不敢相信的看着我,“你怎么样啊,没事吧?”
我点点头说:“有事。”我看到下一秒钟他们的脸又绿了,然后呵呵的笑起来,说:“我被你们吵得有点头大。”
过了几秒钟,他们才反应过来。我的老妈伸手照着我的胳膊就是一下,嗔怪道:“你这臭小子,说话大喘气。”
我继续呵呵的笑着,说实话,刚才当我从迷糊中醒过来以后看着他们一个个紧张万分的表情,我就知足了。心想这辈子就算明天要我死,有这些我也就知足了。
“谁让你们这么紧张,一句一句的问个没完,跟机关枪似的,我嘴就是再快也跟不上啊。”
生活多幸福啊,甜甜的,暖暖的,如果避开那些不高兴的事,这样的生活就像是天堂。
在这段时间里,我没有任何关于燕箴的消息。她真的做到了和我断绝任何来往,我想这就是她给我的报复。她恨我,我知道。有的时候我会突然间产生一股莫名的恐慌,害怕燕箴真的就这样离开我了,直到我们都长大了,都老了,她还是不会来找我。她难道真的想将我和燕寻从她的生命中彻底的抹去吗?不要这样。
但是这件事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任何人,我现在算是明白什么叫自食恶果了,我活该。
而燕寻依旧没有跟我说过话,我们之间的僵持一直持续了很多年,我知道他也恨我,我没有怨过他,自始至终都没有过。直到后来我以他的名义到到处找寻燕箴的时候,他才终于肯跟我说话了,只是态度依旧冰冷。而有过一段时间,我真的很害怕面对任何人,包裹他。所以我经常会躲起来,不跟任何人接触,也失语了一段很长的时间,那段时间他虽然没有表现出太过的温情和亲近,但是他每日夜里守在我身边,硬拉着我的手陪我入睡,陪我哭的时候,他对我是很好的。是那种从心里面给我最大关爱的人。所以我是为了他才继续苟且偷生的活下来的。为了他,也为了我的家人,我必须活着,因为我对他们还有没有完成的责任。这就是我在死过一次后要让自己活过来时对自己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