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麒醒来的时候,发着高烧吊着水,躺在医院的床上。
他头疼,他全身发冷。
发烧了吧。他想。
豪华单人病房的阳光充满了房间,刺得他睁不开眼。
即使是豪华病房,也逃不开刺鼻的讨厌的消毒水味。章麒皱了皱鼻子。
不知道大家有没有这样一个习惯。总是会在早上或者从很长的睡眠中醒来的时候,不自觉的去回忆睡前发生的事情。
所以晚上分手的人,如果睡得着,第二天起来会无比痛苦,撕心裂肺。
章麒回忆昨晚。
他好像,癫狂地吻了湘湘。天哪,杨沛在场。
不对。
他吻的人,是,是杏子。
章麒陡然睁大了眼。但是印入眼帘的人,让他还来不及思考,就诧异起来。
章壑优雅地靠在病床边的沙发上。
“醒了?”他淡漠地说。
章麒看了章壑一眼。漠然盯着天花板。
这个男人,他来干什么?来嘲笑我的软弱?还是无能?
呵,他有什么资格教育我。教育我女人如衣服,让我如今连什么叫爱都不知道?
还是教育我,如何背着自己的妻子,寻花问柳,被发现了还能淡然处之,理直气壮。
还是教育我对自己的孩子不闻不问?
章麒想着想着,冷笑。
章壑锐利的眼神扫到了这个冷笑。
“晕倒在大街。一个女人把你送到医院来。”章壑笑着说,“行啊。”
章麒沉默不语。他的头很痛。而他,正在细细品味这疼痛。对他来说,听父亲说话要煎熬得多。
他讨厌他们俩一模一样的声线和语调。
他甚至在照镜子的时候,讨厌他们如出一辙的脸庞。他打碎过镜子,发现除了镜子上刺目的鲜血,什么也无法改变。
但是他要得到他的认可。
他要他知道,他章壑能做的一切,章麒也可以做。
你已经蔑视够了我的母亲,但你的公司,再也蔑视不了我。没有我也许你的集团还能运作。但有了我,集团将会不一样。而且今后的今后,提起你们集团的创始人,将没有人可以避开我章麒的名字。
不是说,当年你一个小小的麒麟公司,我才有了章麒的名字。
麒麟集团,我是章麒。将是,而且必须是这个集团的中心所在。灵魂支柱。
呵,要不是当年母亲临走之前的巨额股份都留给了我,这个集团,估计早就没有我的位置了吧。
“你现在好些吗?”章壑抿了口茶。
章麒默不作声。
“我在跟你说话。”章壑放下了茶杯。
“你我都知道你不会没事干跑来关心我一个小小的发烧问题。”章壑的话未落音,章麒幽幽地开口。他闭上双眼,不想多说。
“是急性肺炎,和过劳问题。”章壑补充说。淡然一笑。
“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都这么多年了,没有什么好再虚伪的了。
他们之间,无需像父亲对母亲那样的伪装。
大家,早已经十分透明。
这是一种十分可怕的透明。使父子,形同陌路。
章壑早就习惯了儿子的态度。但是,还是微微地顿了顿。
他的手有些微微的颤抖。
“果然,最懂我的还是我的儿子。”
“毕竟流着我的血。”章壑冷冷一笑。没有人注意到他微微颤抖的手。
“你所支持创建的那个助学基金会最近出的问题,你知道吧。”
“知道。”章麒叹了口气。
“为什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漏洞。我想你心里也有数。”
“我从小教你,女人如衣服。做大事的人不会被儿女之情牵绊。”
“你最好,牢记于心。”
“这么大的漏洞,不仅是因为你难做我才找你的。而是我们整个集团的信誉问题。”章壑起身,好像要离开这里。
“你是章麒,你不是一直想超越我吗。”
“那就要比我更无情,更无耻。”
“目前的你连无情都做不到。我看,你也就只能是这样。”
你也就只能是这样。
你也就只能是这样。
章麒闭上眼,满脑子这句话。
当天的深夜,章麒从噩梦中惊醒。黑暗之中,他深不见底的双眼闪烁出白天不为人所见的矛盾与痛苦。他紧闭双眼,试图阻止这种困顿的煎熬侵袭大脑。
不,我不能这么做。
我真的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