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意识的吞了吞口水,扭头望向他对面的陈列架。之前展出时被她压坏的圆明园模型,如今已完全恢复原样。
据她所知,修复损坏的模型比重新制作,更加费时费力。想着她再次将视线移到他身上,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
“喜欢就慢慢看。”见她半天不吱声,早就有所觉察到俞知远不禁莞尔。以前的她,可没现在这般小心翼翼。
冷不防被吓了个激灵,明珠拍拍胸口,开门见山的问:“俞总,你是不是喜欢我?”
俞知远闻言,手中的动作骤停,缓缓转过身端详她。
喜欢?原来这样子就是喜欢?安静了几秒后,他淡淡的笑了:“没有。”
“既然没有,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距离,以免被人误会。”明珠胸口窒闷,语气继续艰涩的说:“我不想下次再发生像今天早上这样的事。”
俞知远见她脸色有变,气定神闲的补了一句:“我想娶你为妻。”
“抱歉,我爱的人是你弟弟俞知安。”明珠冷笑。
“那个跟你堂姐偷情,还计划把你送给我的男人,你确定那样的人值得你爱?”俞知远忽然变得很生气,说话都硬邦邦的。
明珠嗤笑一声:“那你有什么条件值得让我嫁?”
俞知远默了。生平第一次不知该如何反驳。
无言以对了吧!明珠轻蔑的勾起唇角,抬腿往外走。
“站住!”俞知远目光阴沉的喝住她。
“对不起,我没时间陪你玩这种无聊的游戏。外面多的是女人想嫁给你,尤其是你的未婚妻韩眉。”明珠一口气说完,顾不上害怕直接跑了。
她居然不稀罕?俞知远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个事实更让他受打击。
明珠从地下室里跑上来,穿过客厅,一下子冲到了别墅的院门前。可是任凭她怎么输入密码,那门就是打不开。
很快有佣人追过来,小声的哀求她回去。
回去?她现在恨不得有双翅膀,离这里越远越好。她咬着牙,使劲往门上踹了几脚还觉得不解气。
“明天的事情处理完,我保证不再打扰你。”俞知远从地下室追上来,面无表情的走出客厅。
明珠气急反笑:“保证有用,还要警察干毛?”
她根本不信任自己!俞知远眼中闪过一抹痛楚,沉默转身。
明珠在院子里闹了一会,索然无味的跟着佣人回了别墅。
下午,某人强制禁足不许她去上班,百无聊赖的她想了想又给明铭打电话。不咸不淡的聊了一会,她闷闷不乐的挂了电话,躺在客房的床上发呆。
也许是周围太过安静,也许是昨夜没睡好,她在胡思乱想中渐渐睡了过去。
许久不曾做过的梦她,意外梦见了面目模糊的爸妈。梦里,她拉着弟弟小手一路哭喊着,在荒无人烟的路上使劲追赶渐行渐远的父母。
可是无论她跑得有多快,爸妈和她之间始终有一段无法逾越的距离。
画面一转,她发现自己就站在宁城殡仪馆外。恐惧瞬间如潮水袭来,她抱着幼小的明铭,眼睁睁看着灰白的浓烟从烟囱里冒出来。
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声,还有大伯不耐烦的呵斥,堂姐幸灾乐祸的眼神……
“妈妈,不要离开我。我怕……”她在梦里哭着喊出声。
从她睡着就一直安静守在床边的俞知远,小心翼翼的抓住她不断挥舞的手,语气轻柔:“别怕,我不会离开你。“
梦里的明珠似乎也有所感应,她渐渐停止了哭泣,翻过身紧紧的将他的手臂抱住。就像溺水的人,抓到了浮木一般。
从9岁之后就很少跟异性接触的俞知远,感受着她柔软的身躯,心中忽然而然的涌起一种奇怪的情绪。
他想抓住那样的感觉,同时又很抗拒这种无法掌控的改变。
网上说,如果你会为一个人开心或者难过,只有两种可能:一是爱上了,二是即将爱上。
爱……他默默的念着这个字,愣怔半晌,那些挥之不去的记忆片段,霎时闪过脑海。
一瞬间他的神色变得痛苦异常,转瞬粗暴的推开了明珠,扭头落荒而逃。
“痛……”明珠呓语一声,迷迷糊糊的苏醒过来。窗外已经黑天,风卷起白色的纱帘,在橘黄色的灯光中翩翩飞舞。
刚才在梦里,她好像听见有人在耳边,温柔的说着话。就好像小时候,爸爸给她读睡前故事一样,安宁且温暖人心。
那个人会不会就是俞知远?她若有所思的瞥了眼紧闭的房门,起身去洗漱。
昏睡了大半天,她现在又累又饿,太阳穴更是隐隐作痛。
几分钟后她来到楼下客厅,俞知远没在。倒是佣人见了她,立即客气的请她先去餐厅吃晚饭。糖醋小排、海螺芥菜汤、半只烧鹅,几乎全是她爱吃的。
某人说不喜欢自己,那干嘛自己爱吃什么都记得?这些菜都是在冰城时跟蔡凡聊天,她无意中说的。包括早上去喝早茶,他点的东西几乎全是按着自己的口味来。
都这样还不算是喜欢自己,她以前怎么没发觉他是个博爱的人。想着想着,明珠开心的吃着晚饭,中午的郁闷一扫而空。
不想承认也没关系,逼供这种事她最拿手了。
吃饱喝足,她看时间还早,一时兴起忽然很想继续中午未完成的参观。
地下室没人,明珠打开灯,缓缓往里走。
冰凉的指尖,抚过那张巨大的正方形工作台,抚过那些被磨得油光铮亮的工具。她脑海中渐渐出现,俞知远神情专注拼黏模型的画面。
整个地下室共有四排陈列架,她一个一个模型看过去,惊叹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之前在母校看的,跟他收藏在家里的,完全不是一个水平线上的作品。
在众多精致绝伦的模型中,有一个粗糙且显得丑陋的骑楼模型,引起了她的注意。
三层半的长方形楼房,窗户歪歪斜斜,斑驳的木门上挂着两只张嘴含着铜环的狮子。看起来古里古怪,却又异常熟悉。有点像小时候,大伯家小区后面的那个杂货铺。
“你怎么不睡?”不知何时下来的俞知远,突然出声。
明珠吓了一跳,一个白眼直直飞过去:“人吓人会吓死人的,俞总。”
俞知远迎着她的视线,悄悄皱了眉:“你对模型很感兴趣?”
“还可以吧,你能不能教我怎么做?”明珠走回工作台前,随意拿起一把凿子。“这是干嘛用的?”
“开孔。”俞知远神色缓和下来,如数家珍的将自己的宝贝全取出来。
明珠充满崇拜的听他介绍那些工具,偶尔提些稀奇古怪的问题,央求他为自己解答。笑闹间,气氛越来越轻松。
光是听已经无法满足她的好奇心,在她不断的哀求下,俞知远答应先教她使用最基础的工具——刨刀。
泛着金黄色泽的刨刀柄十分圆滑,明珠试了两次,总是不得要领。不是刨不动就是刨歪了。她郁闷极了,小嘴鼓起来,生气的嘟囔:“好难学。”
“不难学。”俞知远脸上不自觉的流露出宠溺神色,自然而然的倾下身子,浅麦色的大手轻轻覆到她手背上:“这样握着缓缓使力。”
他宽阔的胸膛几乎贴到自己背上,炙热的呼吸轻轻滑过脸颊,略显粗粝的掌心摩挲着自己的皮肤……酥麻刺激的感觉,让明珠瞬间就僵了脊背,心跳乱得不成样子,脸颊也火辣辣的烧起来。
这个姿势,实在是太暧昧了……
这时俞知远也感觉到了不对劲,他有些慌乱的松开她:“太晚了,先去睡吧。”
“好……”明珠羞赧的点点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急急往外跑。
俞知远呆呆的坐上工作台,鼻尖上似乎还留着她馨香的气息,心情既激动又失落。但是想到她刚刚的反应,他不由的又弯了眉眼。
他喜欢这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