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卢人的大王站在营房的高台上,他怀里抱着可人的风之国公主,满意地看着远处城里奇异的红光:“一定是上天在惩罚拉伯伦,再则便是上天在奖励我们的勇士!”科恩城内火光四起,隐隐约约好像也有哀嚎和厮喊,不过在高卢王听来那是多么美妙的音乐啊,“再也没有比弱者的哀求更能令人陶醉的声音了……我的公主,你说,那些拉伯伦人他们会怎么哀求我呢?哈哈……”
公主眺望着弥漫杀气和欲望的城市,苦笑了一声:“哀求饶命吧?”
“如畜生一般的性命我是不会施舍的!”高卢王接过侍从递过来的美酒,弯下腰,先给自己脚边的鬣狗灌了一口,再向侍从点点头:“我只会施舍有用处的生命……好像卡巴(鬣狗名),他可是喝了不少我的美酒了……又像你……每天有你我都很快乐,哈哈……”
公主厌恶地啐了鬣狗一口,扭了扭自己的腰肢,似乎在表示不满。
“美人在生气了!”高卢王用手指勾了一下公主的鼻子,打趣道,“用不着生气,我不过是打了一个不恰当的比喻,要知道我不是你们那些天天绕舌念经的南方人,哈哈。你应该要承认,我比那些读书人要有情趣,起码比他们懂得调情,哈哈。”
“够了!”公主脸色不愉,然而高卢王却愈加欢喜,甚至不顾侍从在侧,就要扑上去。
“陛下……”一声宛如野地里鼹鼠钻洞的声音在高台下响起:“陛下,应该制止扎罗将军手下的恣意劫掠,虽然战士们辛苦了……不过末将认为这样毫无纪律地劫掠似乎太伤害我军的威严了……”
高卢王不高兴地把脸离开公主的雪白的玉颈,冷眼地看了下高台下跪着的坎普,接过侍从递过来的新酒,一饮而尽,默不做声地走下高台:“劫掠?万骑长,我听到你在骂我的军队是强盗?”
“没有!陛下,属下失言了,属下的意思是……”坎普慌张地满脸通红,一时一口气接不上去,接连咳嗽。
“你们在我下达安民令之前都杀了多少人?”高卢王眼光像利剑一样刺向扎罗万夫长,“假如你以为恐怖还不够多的话,你说我们下一步该怎么教训他们呢?”
“如果士兵们还有怒气,陛下就应该给将士们发泄,末将把屠杀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之内。”扎罗低着头,他把阴冷的目光压下,没有给高卢王看见,继续说道:“拉伯伦人现在对我们还抱有敌意,暂时我们没有必要施舍给他们恩惠。”
“这的确是正理,我是没有必要给猪狗不如的拉伯伦人以恩惠的……”高卢王嘴角露出阴险的笑容,“可是,现在坎普万骑长对你的行为十分不满啊!”
“那是在下的不对了……”
高卢王把酒杯送回侍从的玉盘上,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地说道:“不过,士兵们的怨气应该要适当的收敛,现在我听说拉伯伦人的抵抗还是很激烈,扎罗,你有什么好主意吗?”缓步走到扎罗身边的时候突然停了一下,扎罗没由来从心底产生一丝担心,随着高卢王“哼”了一下,他连忙把头埋得更低了。
“拉伯伦人的妻子被我们掠夺,子女被残杀,房屋被烧毁,农田被践踏,一切生机都被剥夺;失去了生的机会,哪怕是懦夫也会顽抗。末将以为,要消弭反抗,只要消弭敌人决死的斗志便可以了。只要我们作出一种姿态,让拉伯伦人看来有生存的机会,那么,反抗就会减弱了。”扎罗认真地向高卢王陈述道,表情认真地就跟朝圣一样。
“什么样的姿态呢?”坎普斜眼看着扎罗,语气显出冷酷的味道。
“陛下完全可以收买一些拉伯伦人,由这些人在街坊间传播流言……”
“流言?”高卢王的双眼突然明亮了许多,善于弓马征战的高卢人,对于流言的使用还是很有新鲜感。
“扎罗,在科恩城头上,你的手下是不是死的太多了?你是不是害怕鲜血的颜色了?”坎普与其是向扎罗这么说,倒不如是向其它将军展示他的毒舌。他“嘿嘿”地讪笑着,好像是给其它人展览扎罗的胆小,“至于流言,那是拉伯伦猪、风之国狗崽子们的专长,我们堂堂的高卢族战士,做这种下三滥的东西,恐怕会被祖宗笑话的!”
扎罗白了一眼坎普:“我又没有叫你去执行这个任务,你大可不必怕在祖宗面前丢脸。”
“闭嘴!”高卢王一声低喝截断了将军们的哄笑,将军们看到皇帝阴沉的脸孔,嬉笑声立即停止了。
扎罗得到高卢王的示意,继续陈述道:“收买的拉伯伦人可以这样传播我们制造的虚假流言:高卢王准备回王庭了,拉伯伦王和高卢王在私下里约定好了,把谢尔松省割让给高卢王,高卢王准备接受谢尔松,妥善安置在谢尔松的子民……”
“不会就只有这些吧,扎罗卿?”皇帝眼珠子转了一下。
“当然,我们的流言可以有更多的版本,比如:谢尔松原本就是要送给高卢王的,但是害怕反对,就由高卢王来假装攻占,实际上云麓城根本不会来收复……或者,还可以这样说:风之国的皇帝对高卢王的攻击是赞成的,一旦谢尔松产生难民,那么将由风之国来接收,用以开垦风之国西南岷州的荒地……”
“给他们生存的希望,这样他们在反抗的时候就会顾及到将来,斗争的力度和深度都会降低,是吗?”高卢王问道,“可是,凭什么,拉伯伦人会相信这些流言。”
“我们不需要全部拉伯伦人都相信这些流言,只要流言在传播,就可以减轻他们的抵抗心理。”扎罗回答道。
“说的真不错!”高卢王笑了起来,可是这个微笑在将军们眼中却是个危险的信号,每当高卢王眼角眉头微微一挑,嘴角溢出那一丝笑意的时候,都会有怀疑和不信任产生,“扎罗卿,我听说你一直对这次远征有不同的意见?就算我们现在已经攻下了科恩城,你也在私下散布大军应止步谢尔松区域的言论……有没有?”
扎罗见他旧事重提,着实吓了一跳,连忙以头抢地,连连谢罪。
“你们都退下去,扎罗留下!”高卢王走回到自己的座位,看了一眼风之国的公主,故意挑起她美丽的下颏,“你也留下,我的宝贝!”
“扎罗……”高卢王缓缓地道:“虽然你刚才的提议很诱人,我也赞同了你的意见,但是,扎罗,我还是想亲自问问你:风之国那个毛头小子许给你什么样的诱惑,你肯这样为他算计?”
扎罗“嗡”地一下完全被震惊了,一声不吭了。他感到全身冰凉,大王的话就如同毒蛇一般,在他心口狠狠地咬了一下,现在他的四肢无力,仿佛蛇毒扩散了,连呼吸都紧促了。这是深藏在他内心的秘密,一个无人知晓的秘密,哪怕他的妻子、母亲都无从得知的秘密,而如此隐私的密谋却让高卢王知道了,这种震惊完全不亚于晴日遭雷劈!
“你是个人才,可是我希望你不要把我也当作傻瓜,要知道,就算我死在拉伯伦,你也未必能坐在这个宝座上……”高卢王双目射出杀人的光辉,目光像蔓生的长藤,紧紧地缠绕着扎罗,就要把他全身的精力榨干一般,猛地,他头一转,同样的目光直射在风之国公主身上,而公主早已吓得浑身战栗,花容失色了。
大厅里寂静地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听地清。
“下去吧!我欣赏你的才能,只要你忠心耿耿,我绝不会亏待你!”高卢王转身抱起公主便向内厅走去,留下扎罗一个人跪在中厅。
然而此时,远在云麓城的王宫,拉伯伦的君臣们却进行这一场别开生面的祈福宴会。这里没有一丝战争的气息,科恩城的敌人距离云麓城还很远很远,即使斥候用最快的马也有不下十天的路程;因此王都的上层们还能够安逸地喝着美酒。
原本晚上的宴会是庆祝皇帝即位的继续,但是中午突然出现的异常天象震惊了王都的权贵们,阿桑奇神庙在宫廷的供奉侍者们不等皇帝召见,便急急入宫,慌里慌张,不知所谓。宰相尼尔斯·帕特里克猜想这些祭祀们一定是老胡涂了,于是便打发他们走了,接着他自己向神圣之谷的笛卡尔魔导师请教天象问题,但是却吃了闭门羹。同样云麓城神庙也没有人出面解释这种天象。事情拖着就会给人以口实,而且在王都中并非只有一种声音,异见者比比皆是,于是宰相当机立断,决定将晚上的庆祝会改为祈福会。从事政治的人只会看效果,宰相这样处理很自然地安稳住人心,一小伙的不安立即消失地无影无踪了。但是,幽闭在神圣之谷里不肯见宰相的老魔导师们,此刻却胆战心惊,因为那奇异的天象决不是小小的祈福会可以折消的,他们面面相觑,苦思冥想的时候,王宫中开始了欢宴。
这个祈福会不过是宫廷为了掩饰天象异变的借口,但是实际上它的意义远不在那虚无飘渺的借口。宰相尼尔斯·帕特里克小心翼翼地端起白玉琢成的杯子,向皇帝表示感谢,称赞皇帝的英明,允许臣子们进宫一睹天颜。
拉伯伦皇帝萨尔多·穆萨坐在大殿的御座上,他中上身材,脸庞瘦弱,可能是过于疲倦,眼珠深陷,脸上显着不健康的颜色。萨尔多身着金色的王袍,但是袖子里伸出的手臂却瘦如柴骨,握着水晶酒杯还微微发颤;他站了起来,微微点头向宰相致以谢礼,然后又对在座的大臣们说话,只是声音略显沙哑:“诸位都是帝国的肱骨,晚上请尽情享用!”
他朝殿内挥挥手,象征着拉伯伦歌舞升平的宫廷舞蹈在大厅里拉开序幕。拉伯伦被大陆上的诗人誉为“舞蹈的故乡”,即便是在重视艺术胜于武力的风之国,也无法在舞蹈方面与拉伯伦一较长短。面容娇好的宫女踩着细碎的脚步,踏着曼妙的节拍,努力地寻找着自己的身段和音乐的契合。这次跳的是东部固希伦的“飞翔舞”,十五个来自亚利桑区域的舞姬长袖挥动,形成了一片灵动的云彩,随着空灵奇异的东部音乐,把观众的兴趣完全吸引了。乍现乍隐的温柔情绪从舞蹈中一点一点流淌出来,每个达官上层的心头都不尽涌起了粉红色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