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何干,难不成他们还会迫于拉伯伦人的压力让我们放人不成?”邱斯登一脸蛮横不讲理,埃尔比斯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既然你肯回去,那么就早点动身吧,我们这次损失真的有点大,否则老头子也不会心急火燎地派我来。”埃尔比斯说完,就把头罩笼在头上,身影渐渐掩入黑色的森林中去了。
“哎,难得放个长假,又要回去卖命了!”邱斯登没好气地说道,他突然转身对着远在一边的艾比盖尔,大声喝道:“艾比盖尔,动身吧,把那小子弄醒,天亮我们找个村镇,弄辆马车!”
又是一个被高卢人完全烧毁的村落!
远离中部平原的雄光大道上,妲丝娜坐在马车的赶马位置上,远眺着山路下一个冒着烟火的村庄,心中不由一痛。一路从布鲁诺逃难而来,她目睹了太多的悲惨的场面,尽管她尽量选择偏僻的小路,尽量避开大堆的逃难人群,但是有时候,她还是无法避免遇上一些孤苦无助的人。妲丝娜无法硬下心来对苦难的同胞熟视无睹,于是一路过来,她还是拉了两个可怜的孩子上了马车。
这些孩子已经被可怕的现实吓坏了,一个女孩子,不过七八岁,被妲丝娜从野地里抱回来的时候已经奄奄一息了。妲丝娜看到她那苍白的脸孔上尽是惊吓之后的麻木,内心不断地抽搐着。每天,她除了照顾古米斯之外,就是对这个女孩子倾注了很多的关怀。终于在离开布鲁诺地区四天后,小女孩的眼珠子开始有意识的转动,也肯偎依在妲丝娜怀里安睡了——之前她整夜地流泪,一声不吭。另外一个小男孩也不过十岁,原本就是一个被人贩子拐走的可怜的孩子,结果人贩子被高卢人杀戮一空,就在高卢人要把小男孩挖心剖腹的时候,妲丝娜一箭结果了落单的高卢人。男孩子也许见惯了世间的悲凉,难得有个美丽的阿姨能把他从悲惨中拯救出来,于是他对妲丝娜言听计从,主动替妲丝娜照顾起其他两个人。
三个能活动的人,和一个昏迷的伤者,经历了大约十天的惊险逃难,终于赶在高卢人之前,来到了亚利桑区域的首府乌坎儿,期间的不满和难处自不待言。谢尔松区域全境几乎已经完全被高卢人劫掠一遍,到处都是烽烟和战火,哀鸿遍野;但在亚利桑区域,情况要好很多,虽然高卢人的前锋游骑兵开始滋扰固希伦北境,但是位于雄光大道紧要枢纽的乌坎儿还是商旅不停。战争虽然已经来临了,但是大多数拉伯伦人都坚信帝国的军队最终一定可以获得胜利——谢尔松区域是疏于防范才被高卢人有机可乘,而亚利桑区域有足够的时间在组织反击。而且,千里之外的云麓城一定会派援军的,到时候,我们就可以替死难的同胞报仇雪恨了。
门口的卫兵虽然增加了许多,但是对行人的盘查却不大严格,这些士兵看着打扮落魄的同胞,眼中都流露出怜惜的表情,少了平时跋扈和嚣张。妲丝娜赶着马车缓缓地随着逃难的人流进入了城市,才走不远,就看见宏大的广场,小男孩趴在马车窗口,睁大了惊奇的眼睛,嘴巴都合不拢。
广场中央摆了搭了一个台子,上面似乎有人在演说,不断有进城的难民朝广场走去。人潮涌动,妲丝娜的马车也艰难地挪着脚步,“借过,请问一下,那边在干吗?”
“你是逃难来的吗?广场上是阿桑奇神庙的救济会,他们给难民们安排住的地方,每个人领个牌号,就有饭吃,有地方住了。哎,幸亏阿桑奇保佑……”
妲丝娜一听是神庙的人在广场中央,就赶忙把马车调头,接着问道:“您能告诉我神庙怎么走,我这有个病人,是谢尔松的骑士,受了重伤,不能耽搁……您看这里人这么多……”
“这样啊,神庙就在广场过去不远处,从这过去你就能看到,就那个尖顶的建筑,看到没?”好心人指点着。
“多谢了!”妲丝娜回头对两个小孩说:“我要把蒙特利尔骑士送到神庙里去看看,也许这里的神职者有办法。到时候我们就住在这个城市里,别担心……”
两个孩子面面相觑,表情很是不舍。妲丝娜也不说话了,她赶着马车,花了比进城时多出一倍时间,终于穿过拥挤的广场,来到了神庙的大门口。听完妲丝娜的事情,站立在门外的黑衣裁判者点点头,转身进去了;不多时,一个穿着白色金边神服的中年男子走了出来,他看了一眼妲丝娜,不禁被妲丝娜的容貌所触到,立刻显出和煦的笑容:“你们先请来吧,情况刚才我看了你们镇上的神职者的报告了;既然那位骑士先生是科恩城的幸存者,那么我们一定会尽最大的努力挽救他,你就放心吧……”说着,白衣神职者叫来两个裁判者,把古米斯的抬到神庙的治疗区去。
“如此多谢了!”妲丝娜微微低着头,不敢抬头看神庙里宏伟的建筑,这可是她第一次进省府这样的大城市,城里的神庙果然和乡下小镇不一样,妲丝娜反而有些拘束。
“请进吧,现在长老大人和城主、总督大人都在商讨事情,等下说不定还有话要问你呢?呵呵,到目前为止,很少有能从谢尔松北部边境逃到我们这里的人,那些大人很想了解那边的情形。”白衣神职者说道,一边把妲丝娜和两个孩子安排到一间干净的房间里,然后有礼貌地告辞了。
妲丝娜看着房间里整洁的布置,全身突然感到一阵无尽的疲倦,为了躲避高卢人,她风餐露宿,昼夜颠倒,从布鲁诺到乌坎儿的十几天没有一刻不是在慌张和压力下度过的。现在她突然感觉自己身上的重担似乎一下子卸了下来,双眼几乎都快睁不开了。妲丝娜微笑着看着两个小孩,说道:“你们找张床,睡一觉吧!”两个小孩并不说话,看了看妲丝娜,不发一言,朝着洁白的床单扑去;两个小家伙也是累坏了,没多久就睡着了。妲丝娜身心一放松,坐在椅子上,不知不觉也睡着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妲丝娜觉得好像有人摇了她一下,他警惕地睁开眼睛,整个人“簌”地站起来,顺手还准备去拿身边的弓箭,却发现抓了一个空。这是,她才发现,天色已经晚了,房间里除了两个孩子在熟睡之外,还点着一盏油灯,油灯对面正坐着一位穿着红色长袍的瘦长的老者,他正带着和蔼的笑容看着自己。她身边也站着白天见过的中年神职者,只见他表情有些尴尬,讪笑着。
“奇朋,你先下去吧,忙了一天,也可以去休息了。”红袍老人发出颤巍巍的声线,不过听起来非常舒服,好像直入心脾一般的舒爽,一点都不带生硬。
“是,长老!”中年神职者退出了房间,妲丝娜才意识到眼前的老人竟然是神庙的长老,赶忙要跪下行礼。
“不用啦,孩子,真是受苦了,愿阿桑奇保佑……”老人扶起妲丝娜,微微打量起这个女人,突然发现眼前的女人有一种说不出的精致的美丽,和城里贵族小姐们不同,她的美貌带着一丝自由的野性,却又让人感到无比的亲切。
“长老……”妲丝娜被看得有点不好意思,低下头,摆弄自己的裙角。
“呃,你坐吧,我来,只是想要问几个问题而已,不用慌张……”老人说道,“我们的斥候带来的消息很不好,高卢人占领达尔尼后似乎不肯罢手,他们的前锋现在已经到了萨布尔,而总督大人已经下令放弃了萨布尔,我们尽量收容这些难民,可是我们对高卢人一无所知,如果你和你的那个骑士朋友能知道一些事情,请尽量告诉我们……”
妲丝娜听到“萨布尔”,不觉轻声一叹:“没想到这些野蛮人走的那么快……我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刚好遇上了高卢人的大队人马,赶到布鲁诺已经太迟了……一城的人都死了……高卢人很多,满山遍野,我也是尽量找小路躲避他们——长老大人,那个、那个古米斯他能醒来吗?”
长老笑着点点头,说道:“孩子别担心,我亲自给他做了祈祷,阿桑奇如果能听到我的祈祷,我想,再过两天,他一定可以醒来的,放心好了。”
“真的?”妲丝娜兴奋地站了起来,她的心儿都快跳出自己的胸腔,仿佛整个人突然被抛向了空中,眼泪抑制不住地流了出来,“谢谢……谢谢……长老大人……呜呜……”
“别哭,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你能告诉我,那个骑士先生的来历吗?”
妲丝娜不好意思地擦了一把眼泪,抽了抽鼻子,连忙用手擦了下脸庞的泪水,说道:“失礼了,长老大人。他是宾克里郡的骑士,名叫古米斯·蒙特利尔,我是二十天前在山里打猎回来,路过雄光大道的时候看见他被三个高卢人追杀……”妲丝娜于是就把古米斯受伤治疗的过程细细地说了一遍,不知道为什么,也许是眼前老人的和蔼和友善融化了妲丝娜的心灵,妲丝娜甚至把自己和古米斯过往的情怀一并述说。
老人一边听着,一边眼中闪着慈祥的目光,当他听完妲丝娜的故事,似乎被深深地打动了,他抚摸了一下妲丝娜那精致的脸庞,说道:“怪不得啊……孩子,也许你的骑士并不是负心汉,我在给他治疗的时候,发现他的记忆深处有很深的魂力创伤,这可能是他一直没有来找你的原因。”
“魂力创伤?”妲丝娜大惊失色,惶急地问道,“什么是魂力创伤?是不是他醒来也不记得我?”
“哎!”红袍老人叹了一口气,点点头,表示默认了。
妲丝娜的心一下子又从欣喜高峰跌落了,如果她不是坐在椅子上,估计已经软倒在地了,“不,我不愿……怎么可能会忘记呢……”
“孩子,魂力创伤的修复需要更加高深的神术或者魂力,凭我的能力实在无法帮你。哎,不过你不用灰心,这世上的事情不是一成不变的,只要有恒心,人类并非没有能力改变天地!你要那么想,既然世上有抹去人记忆的魂力,必然就有反制的手段啊!”老人劝慰道,“云麓城神庙就保存这种神奇的精神治疗术,它可以让人恢复记忆,只是有五十多年没有人研习了。我在早年游学的时候见过相关的典籍,那是专门给圣女修行用的。”
“圣女?”妲丝娜有点疑惑,她从未听过神庙有过这么个职位。
“是的,已经五十多年没有设立过圣女了。遥远的过去,神庙会从虔诚的信徒从选拔优秀的未婚女子侍奉神灵,能力出众的还会被封为神职者——当然现在也有。她们当中有个别极其优秀的,会被选为圣女,专司体察万民的疾苦,替主教大人在民间传播神教的恩德……只是后来……奥多尔陛下下令停止圣女遴选才作罢的……”长老说到最后,有点语焉不详,圣女之所以被取消是神庙内部的辛秘,不能简单地解释给妲丝娜。
“那没有圣女,古米斯的伤怎么办?”妲丝娜没有在乎这些掌故,她焦急地问道。
老人看了看妲丝娜,突然目光发亮,声音也有点拔高:“你可以成为圣女,然后就可以救回你爱人的记忆了!”
“我……”妲丝娜一下被震惊了,茫然不知所措。
“是的,奥多尔陛下当初是敕令禁止遴选圣女,不过,当今的陛下,很快就会废止这个禁令了,而你,想不想成为乌坎儿神庙第一位被主教遴选的圣女呢?”长老的语气又回归到和蔼,“只要你努力,就可以被主教选中,然后就可以修习传说中的神术……那么蒙特利尔骑士的记忆就可以恢复了……他当然会想起你,想起你们过去的一切……你难道不想用自己的努力来争取将来的美满吗?我的孩子!”
“只要成为圣女就可以?我真的有能力?”妲丝娜喃喃自语,好像是落水的人抓到了最后一棵稻草,她赶忙从椅子上站起,一下跪倒在长老面前,“求求您教我吧!”
红袍长老露出欣慰的笑容,站起身来,扶起妲丝娜,说道:“那么,你就跟我来吧,我可怜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