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都认为,天上一日,世间三年。这确却只是一个夸张罢了,天上的时间是更长些,但也没那样久。
当地府正忙着商量是将女大夫送去投胎还是让她失忆再送回人间时,太梁城正翻天覆地地变化。
“报――”
“进来。”
一个雄厚的长音划破太梁城县衙的寂静。
太梁城县太守尉迟怀安一听有情报,立马放下手中的笔,起身迎向那名来报的官兵。
他接过那名官兵手中的小卷,打开迅速浏览了下,脸上由开始的欣喜到疑重。看完后,他收起小卷,沉思了下会,对那个小兵说:
“你一会带人将与死去的病者有过接触的衣物之类全部焚毁,做好隔离防护,另外……继续派人去寻找许大夫。”
那名小兵偷偷看了眼自己的大人,大声回答:
“是!”
等那小兵出去后,那位传说中正直清廉的尉迟大人脸露憔悴地坐一把椅子上。他的夫人从门外看见,轻轻靠近,帮他捶着双肩,小心按摩着。
尉迟怀安的父亲是名武将,他父亲原想将他培养成跟他一样精忠报国驻守边疆的武将。可惜,他母亲小产,未足月而生下了他,从小,他就体质虚弱,即使拥有再好的习武根骨也没用。而他的母亲为了生下他,也耗尽了生命。尉迟怀安,怀安就是怀念安安,安安是他母亲的小名。
尉迟怀安为了回报那位从未谋面的母亲,不能习武,便从文。也许是天意,尉迟怀安从小天姿聪颖,好学好问,小小年纪便有了神童的称号。只是,他父亲看见他每每都得叹上几口气。尉迟怀安自从懂事以来,看到父亲的头发就是白色的,听管家说,那是母亲去逝那一晚白的发。
可怜天下父母心!即使外面传言是尉迟怀安克死了他母亲,而尉迟怀安的父亲却什么也不说。自己亲生的儿子,自己不心疼,还能期待谁来心疼?他已经没了母亲,怎么能再没了父亲?顶着那些七嘴八舌的压力,尉迟怀安终于功成名就,那些叽叽喳喳的嘴巴也都消停会了。
尉迟怀安的夫人,宇文如燕,是个小户千金。在众人眼里,宇文如燕就是飞上枝头的凤凰。不管别人怎样地流言碎语,尉迟怀安和如燕谢都和和美美地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尉迟怀安不仅继承了他父亲的睿智,还将他只一世娶一人的观念一并继承了下来。
当初迎宇文如燕进门时,有人说碎了一地少女的心,这可真不为过。尉迟怀安虽说已经是三代一脉相承,可代代为官,而且皇帝都十分重视尉迟家。长相俊美的尉迟怀安,体质弱却使他看上去更加文质彬彬,又年少有为,哪家闺秀不心动?
在如此群芳竞艳之中,尉迟怀安却独独对宇文如燕情有独钟,这个让那些碎了一地芳心的姑娘们真真的不服气了。甚至有些胆儿大的女子专门去了谢家,要与宇文如燕一较高下。
女人之间的争斗其实是很无聊的事,这是宇文如燕的想法。谢家是个小门小户,谢家曾经也是个大户人家,后来谢大老爷撒手人寰后,三兄弟争家产,宇文如燕的父亲谢世全打了几年官司才得到几亩地和一处院落,领着自己婆娘和儿子两个女儿过活。小时候在谢家看多了勾心斗角的场面,宇文如燕打心底里排斥着。
那个上门来的女子看宇文如燕长相只算清秀,也没什么家势,根本不放眼里。哪想一场比下来,宇文如燕处处都比她好上几倍。再怎么说,宇文如燕也在大户里待过的,该学的一样不落!只不过,那一场比试下来,宇文如燕便让尉迟怀安不好过了。
宇文如燕打小就没想过要嫁什么官什么商什么有权有势的家里,初遇尉迟怀安并没有给他什么好脸色。
相遇那天,宇文如燕和妹妹谢如莺一起去放纸鸢。
“姐姐姐姐,快把风筝拉下来!就要挂到树了,快啊快啊!”
忽然来了一阵风,呼啸而过,将还来不及拉线的风筝吹到了一处院子里去了。
“呜呜呜――风筝没了――”
谢如莺一见那风筝顿时吹得没影了,说哭便哭。
“莺莺,别哭,姐姐帮你拿回来。”
宇文如燕懊恼地劝着妹妹,她看着那个院子,发现墙角里有一棵树可以爬进去,她回头拉拉妹妹衣角,对她说:
“你看,那里有一棵树,姐姐可以从那里爬进去偷偷拿出我们的风筝来,莺莺乖,姐姐一定还你一个完整的风筝的!”
谢如莺一听可以拿到风筝立马止住了眼泪,一抽一抽地:
“嗯嗯。”
宇文如燕绕着那棵树左右量了量,一把将碍事的长裙下摆一挽,抱着树双脚往上一蹬,很快就爬了上去。
她找到个树杈坐下来,看见风筝吹到了一处门前。她等了一会,确定院子里没人后,便踩着围墙跳进了院子里。
宇文如燕跟她名字一样,身轻如燕,她猫着腰悄悄靠近那个门,刚拿起风筝,那个门就打开了。
就那一瞬间,天上那个月老正得意地笑啊笑,好不自在。
当然,月老干了什么事,看看如今靠在夫人怀里的尉迟怀安就知道了。他倒是很感激月老能配与他一位这么有灵气而贤惠的妻给自己,想到当时如同做贼一样的宇文如燕比他还正气凛然地模样,不由得笑出了声。
“你鬼鬼祟祟地一个人笑什么?”
宇文如燕正使力揉着他的肩,见他莫名其妙地就笑了起来,捶了他一拳,嗔到。
“呵呵,我想起了我们的初识。”
“哼!原来又在笑话我!”
宇文如燕假装生气地一甩袖就要走,尉迟怀安连忙抓起她的手,一拉将她抱在怀中。
“放开我!”
“不放不放!”
“……”
尉迟怀安拥着娇妻静坐良久,他把脸埋进她的颈窝,轻轻嗅着她身上的清香,心里满满的。
“许大夫还没找到吗?”
“嗯。”
“唉,她的小丫环也还没醒过来。”
她右手伸出轻轻拍打着尉迟怀安的背,小脸蹭在他怀里,为那个女大夫担心着。
“好好照顾好她吧,如今有了药方子,她最多半个月就能醒过来。许大夫……唉!”
尉迟怀安也很奇怪,好好一个人,怎么会消失不见?而且他明明记得那天许大夫跟他一起回城里的,可回来后就像蒸发了一样。而他却总是记不起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了,她怎么会消失不见。
“那天,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许大夫临时走了,只是暂时去处理了。不想告诉我们,只是不想让我们担心?”
“现在只能希望她是这样了。许大夫是个理智的人,不到万不得已,她是不会不告而别的。”
尉迟怀安摇摇头,他也希望如此。许大夫可以说是太梁城百姓的再生父母,现在很多百姓都来过府衙求见许大夫,如果找不到她,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宇文如燕抱着尉迟怀安的脸,仔细地看着。这些天他熬夜处理各种公文,要上报的,要下发,还要亲自去查看各处的病情……
她只能带着妇女们去做后援,尽微薄之力缓解他的压力。
“谢谢你。”
“谢?都这么些年了,你才说啊!”
“呵呵,也是,当初你会嫁给我,就该谢谢你了。还帮我生了小悦和小乐,早就该谢谢你了。”
小悦和小乐是他们的龙凤胎,小悦是姐姐,很懂事。小乐是小儿子,是个调皮宝。两人五岁了,很得尉迟府上下的喜爱,尤其是尉迟怀安的父亲张老爷子,更是含在嘴里疼在心尖。如今那对儿女都跟着张老爷子在老家安康城住着,太梁城的事还没完,不能接他们过来。
“……我想小悦和小乐了。”
宇文如燕一想到那两张活泼可爱的小脸就难过起来,和他们分开一个多月了,也不知道他们过得怎么样,想不想爹娘。她如今心里是希望他们想着,又不希望他们想着。想着肯定会跟闹腾不休的。不希望他们想着,又觉得自己是他们的娘亲,自己辛辛苦苦生下来的,拉扯他们那么大了竟然不想念自己,那也太过失败。
尉迟怀安明显与她早就心灵相通,明白她心里的念头,又笑话她说:
“怎么又在纠结这事了?”
“是啊,那两个小白眼狼只要有吃有喝哪管我们呐!跟你还真是一个德性!”
“哎,怎么又怪我了?再说他们也没白眼狼一样啊!他们定是会想着咱们的,不说小悦,小乐他没有你天天跟他讲故事,夜里定是睡不着的。”
“不是有公公吗?”
“爹讲的那不一样嘛。”
“怎么就不一样了?”
“你讲的是娘亲跟他讲的,爹讲的那是爷爷跟他讲的。”
“讨厌!就知道耍贫嘴!”
“嗯,我不耍贫嘴了,我要……”
“要什么?”
“我们再生几个孩子吧!”
“啊,你耍流氓!”
“嘿嘿,这怎么能叫耍流氓呢,你可是我正牌夫人啊!”
“不行,我不在这里。”
“没事,没人敢进来。”
“那也不行……”
她还没说完,尉迟怀安就十分果断地凑前吻住了那张喋喋不休的小嘴,他想,应该早点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