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木彼岸在地府整日的无所是事,东游西荡的,或是这边调戏下某孤魂野鬼,那边玩弄下鬼差,又或者陪着孟婆上仙炼汤。虽然孟婆上仙汤,不用加水加料,却需要用人的贪嗔痴念去熬制。怎么熬?自然是用法术。
地府里的鬼差们都以为端木彼岸仙该有两个才对,一个是叶一个是花,可如今,他们看着嬉皮笑脸的端木彼岸,有些摸不着头脑。要说端木彼岸是叶吧,可一看他那张比狐狸精更妖的脸,又有点拿不住脚。如果要说他是花吧,可他明明是个男的啊!
有一些胆大点儿的鬼差就不怕地上前问:
“上仙,您真是端木彼岸花仙吗?”
“嗯?”
端木彼岸挑起那细长的眉,用撩人的鼻音哼了句算作回应。
“小的们都有些好奇,端木彼岸花明明是花与叶分开的,为何只出您一位上仙?所以,嘿嘿,小的们就提着胆儿来请教上仙。”
“哦~问这事儿啊~”
“对对对!”
一众鬼差些时围在端木彼岸身旁,个个都伸长着耳朵等候着端木彼岸的回答。
端木彼岸眯着眼扫视了一下,看到依旧忙碌的孟婆上仙,勾起一抹笑,眼睛还盯着她,嘴里却是对一众鬼差说:
“因为不需要啊!”
“啊?”
“呃……”
“……这?”
“咦?”
“这是为什么?”
“对啊,怎么就不需要了呢?”
“是啊,为什么呢?”
“……”
听到回答,一众鬼差更加疑惑了。
“不需要就是不需要,有我一个就够了啊!”
“可是……”
“嗯?”
端木彼岸等着他们继续问话。
“呃……”
“哦呵呵,上仙是一个顶俩!”
“是是是,上仙一个顶俩!”
“上仙定是修为太高不需要两个!”
“有道理,定是如此!”
“小的们也是这样觉得的!”
“对!”
“……”
看来马屁是在任何地方都行得通的啊!不过也得看看是拍在什么人身。
“哦?你们又知道了?”
端木彼岸见孟婆上仙依旧忙自己的事,不理自己,有些失了耐心。不过,对她,没有耐心也得养出耐心来!他有的是信心!
“上仙说的是什么就是什么,小的们都听着。”
“是是是,小的们都听着!”
“都听着。”
地府里的鬼差们都如此笨蛋一个吗?
端木彼岸有些微恼,想要他们断续问话,偏偏没一个再问的。
“其实……”
见端木彼岸又开口了,一众鬼差又齐齐地伸着脖子认真聆听着,生怕一个不小心漏了什么关键的八卦。
“其实什么……”
有一个鬼差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心底的话,打断了端木彼岸接下来的话,顿时被一众鬼差群脚踢出了包围团。
那个鬼差嘟了嘟嘴,有些委屈。不就是不小心漏了口风么,人家端木彼岸上仙都还没生气呢!
端木彼岸见这情形也不生气,笑嘻嘻地继续说:
“其实端木彼岸花确实是有两个的。不过他们一个也没来!”
“啊!”
“这……”
“怎么回事?”
“咦?这又是为什么呢?”
“两个都没来?怎么可能!”
“那上仙……”
好奇的惊讶的,什么样的表情都有。
端木彼岸瞧着这些生动的脸蛋,勾勾手指,示意他们都靠近一些。
一众鬼差情不自禁地一颗颗脸袋凑前去,想听听究竟又是怎么一回事。
在大伙儿都靠近时,端木彼岸瞥见孟婆上仙停止了手中的活,不过还是没有转身看向自己。他心里得意了一下,嘿!只距成功只差那么一小步了!
“我跟你们说啊……”
端木彼岸故意放底声音。
“我跟你们说@*&*¥@@¥%%*&*%¥%¥¥%”
孟婆上仙这几天都能看到端木彼岸那红衣飘摇而过。那红艳艳的身影在黑暗的地府里显得尤为耀眼,他自己似乎很喜欢那种招摇的感觉。每天穿着红衣调戏奈何桥上的魂,跟他们扯些有的没的。有时也能看到他架着一些鬼差的肩,大老爷们一样跟他们讨论某某鬼或某某仙的风流韵事。
当然,更多时候,端木彼岸都是乖巧地坐在望乡台上,跟孟婆上仙聊些人间的趣事儿。孟婆上仙很奇怪,他才刚成形不久,怎么就知道那么多人间的事呢?听他那样说,不了解内情的人还真以为他是在人间修行的呢!一般修仙最后一劫都会去人间历炼,他们必须了解人间的世事百态,参透万事皆空。这就跟佛家有一些相像了。不过修仙比佛更难。因为他们还有修炼自己的仙术,没有一定的仙术是升不了仙的。
她虽然没有跟端木彼岸说过话,但是他能听见他所说的一字一句。自己待在地府也有万年了,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鬼什么样的仙没见过?可是这个端木彼岸……她有些摸不着底了。
端木彼岸花即将成形了,阎罗王在三百年前出差前就跟自己说过。
自己来到地府万年,阎罗王都没有说过十句话,然而那天他却说了好些话。难道说,他看出什么了吗?
不过看出与看不出都已无所谓了,阎罗王是知趣的人,该守密的他绝对不敢多说一句。她记得那天阎罗王找来望乡台,设下结界,以防止谈话泄露出去。
“孟婆上仙,我知道你来地府是为了什么,如今都已过了近万年,如此漫长的昼与夜,该消气的都该消了吧?即使是恨,那也该淡了吧?你能在地府相安无事如此之久,还为地府做了许多事,帮了许多忙,我地府上下都该好好谢谢你。”
他看了看沉默不语的孟婆上仙,叹了口气,右手捏了诀,想了想,对她说:
“再过三百年左右,端木彼岸花将修炼成形,也许就可以了结你们万年的宿怨了。介时请你……”
说着,他想到,自己似乎没有什么立场来要求她做什么不做什么,有些说不下去。
“总之,请你手下留情。”
说完他便离开了。
孟婆上仙抬头看着当年独孤天露跳下忘川的地方,神思不语。如今天百年匆匆过去,端木彼岸花仙也已出来,可那又能说明什么?
“什么什么?”
“上仙,您说什么?”
“听不清啊,到底说了什么啊?”
“上仙,大声一些,小的们听不大清啊!”
“啪!”
端木彼岸一掌拍在望乡台的石桌上,顿时,一从鬼差吓得躲得远远的,个个都紧闭了嘴。
“没听清?”
“呃……”
“……”
“这……”
孟婆上仙也被他吸引了,看过去。
“反正我说清了,听不清因为你们修为太低,可怨不得我了!”
“嗤!”
“嗯?”
端木彼岸听到似乎有个鄙视的声音发出。
“怎么,有谁不同意我的说法吗?”
一众鬼差都吓傻眼了,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
“哟,敢做不敢当?”
端木彼岸一个一个地在那些鬼差身旁走过,眼睛一眯,上上下下仔仔细细地打量着每一个鬼差。
“你们都下去!”
突然一个清亮冷淡的不容拒绝的女声响起。
大家猛地往发声之地看去,竟然看到是孟婆上仙!
几乎同时地,鬼差们都吃惊地张着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都不可置信地看着孟婆上仙。
“没听清吗?”
“哦!”
鬼差被孟婆上仙那如千年寒冰般的目光中清醒,反应过来赶紧一哄而散。自然,都找块隐蔽的地方藏起来听墙角去了。
“唉!我说了那么多竟然都敌不过你一句话!真是失败啊!”
“你想说什么?”
孟婆上仙心里明白,端木彼岸无非就是想引诱自己开口说话,可是说话不说话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别那么冷冰冰地啊!我跟你可没仇没怨的,这地府已经够阴冷的了,你别说句话都带着寒啊!”
“……”
孟婆上仙见他没个正经,失了耐心,回头忙自己的事了。
端木彼岸一见她又开始不理人,又急起来:
“哎哎,你怎么就不说话了?好不容易逗你开口了,怎么就这样结束了呢?别这样对啊~”
说着就飞过去站在孟婆上仙身边就要抢走她手中的孟婆上仙汤,孟婆上仙又怎么会让他得逞?两人就这样在望乡台上扯扯拉拉起来。
“嘭!”
两人都一惊,一看,那盛汤的碗壮烈牺牲了。
端木彼岸砸砸嘴,有些抱歉地看着孟婆上仙,可也不见多少诚意。
“啊!真是抱歉,一不留神就让它碎了……”
孟婆上仙没理他。
“这……应该能变回来的吧……”
孟婆上仙依旧不说话。
“放心!我一定把它救回来!”
孟婆上仙弯腰双手呈兰花形捏出一个莲花形状的物体,将它渐渐推向已破碎的碗。
“还是我来看看吧!”
端木彼岸还在叽叽歪歪着什么,当他一低头看见孟婆上仙已经施法救那只碗时,他两眼瞪大。
“呃……看来还是很容易的嘛!”
那个救形的物体笼罩着碎片旋转,急速旋转,忽地,一只完整的碗就出现在孟婆上仙手上。
“呃……还真快啊!哈哈!”
孟婆上仙不看他,端着已经完好的碗继续熬制孟婆上仙汤。
“……”
端木彼岸想上前却又插不上手,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从哪入口了。
他只好趴在孟婆上仙旁边,看着她忙。
“你……不会是生气了吧……”
孟婆上仙抬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没有。”
“嗯?”
端木彼岸见她竟然会应自己,眼睛霎时亮了。
“真的!”
孟婆上仙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白了他一眼。
“哈,哈哈!”
端木彼岸却不在乎,他看到孟婆上仙竟然还会跟小姑娘一样嗔怪,不但不在意,反而更加开心。
“我来帮你吧!”
端木彼岸接过孟婆上仙手中的事,小心地施法帮她炼制。
“为什么?”
“啊?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一定要我说话。”
“哦!想确定一件事。”
“是吗?”
“你怎么不问我是什么事?”
“你会回答吗?”
“你问我,我就会回答。”
“……”
“其实你不问,我也会告诉你的。”
“……”
“你会问吗?”
“……”
端木彼岸又开始自导自演了,孟婆上仙干脆不回答。
“哎?怎么不说话了?”
孟婆上仙叹了口气,说。
“……等你说完。”
端木彼岸这才笑眯眯地停下手中的活,对上孟婆上仙的眼,说:
“万年前那件事,你还记着啊?”
孟婆上仙双目含剑,锐利地盯着端木彼岸,似乎想穿透他内心,想看看他在想什么。
“我逗你说话只是想确定,你是不是完颜青荷而已。”
孟婆上仙听到这话,身体摇晃了下。
“忘记不忘记还有用吗?走的都已经走了,报仇吗?报了又能得到什么?”
“既然想通了,那何必让自己为难呢?”
孟婆上仙忽然一推端木彼岸,大声质问一句:
“这关你什么事!”
说完飘然离去。
端木彼岸愕然地看着消失不见的倩影,摇摇头,嘟囔着:
“当然关我事,还挺大的事呢!”
潜伏在一旁的鬼差见端木彼岸被推倒,想起身,赶紧上来搀扶。
“你们说,是不是不论哪界的女人都难以对付啊?”
“上仙这话说得精僻!这世上,就属女人最难摸透!”
“哟!你这小屁精真会说话!”
“嘿嘿,谢谢上仙!”
两人离开时,却没发现,一个人间刚死的女大夫端起孟婆上仙汤一饮而尽,由于孟婆上仙的离开,引魂的牛头马面只好索着女大夫的魂在一旁等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