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青溪此刻正为地上的姑娘把脉,向阳看到他的脸色越来越凝重,呼吸一窒,也蹲下身子,轻轻地抬起她的另一只手,缓缓地把衣袖往上拉,被当成手链的灵石显现在三人面前。
新月形的灵石,此刻已了无光泽。向阳的脸色则比躺在地上的姑娘更加苍白。
赵清灵与哥哥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沉重。太阳快要下山了,现在,不管情况如何,都必须先回客栈再说。这样想也这样做了,赵清灵叫醒还处于呆滞状态的向阳,回过神来的向阳赶紧抓住赵青溪的手:“青溪,拜托你,救救她,救救她。”赵青溪把手搭在向阳的肩膀上,带着安抚的声音:“我会救她的,你先冷静下来。”
对,冷静,一定要冷静,向阳把身上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姐姐身上,然后一把把姐姐抱起来,走出树林之后,往客栈方向赶去。赵青溪和赵清灵兄妹也紧跟在向阳身边。
到了客栈房间后,向阳轻轻地把姐姐放在榻上,然后转身看着赵青溪。那带着期盼和无助的炙热眼神让赵青溪无福消受,他不动声色的移了移位置,又一个被保护得太好的孩子,他可不能伤了他幼小并脆弱的心灵,开口道:“我刚刚已为这位姑娘把过脉了,”
赵青溪顿了顿,在为接下来的话措词,“嗯,这位姑娘的伤势很严重,但又不是那么的严重。”什么叫严重又不那么严重?向阳上前抓住赵青溪的衣领:“你只要告诉我,她会醒过来就行。”
炙热又期盼的眼神,赵青溪相信只要他点头,他就会像获得全世界一样高兴,也不由得好奇她的身份,她是他的谁呢?在心里默默摇了摇头,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一把推开向阳扯住他衣服的手,并示意他冷静。
得不到满意答案的向阳怎么冷静得下来,这是他的姐姐,一直以来那么强势的姐姐,此刻却……而这一切,都是他害的,如果当初他不要因为懦弱逃走,姐姐就不会消失,那么四年后的今天,她也不会躺在这里。他该怎么办,一直以来都是姐姐照顾的他,姐姐告诉他要要坚强,要勇敢,他一直都有认真的执行,并努力变强,不然,父王和母后怎么可能放心让他出来找神器,他又怎么可能找到姐姐呢?
可是,此刻的他该怎么坚强,又如何勇敢呢?被赵青溪保持了点安全距离的向阳此刻正颓然的坐在椅子上,眼睛一动不动的盯着榻上的姐姐看。
看着这幅情形,赵青溪叹了口气,正要开口劝慰,方才去打热水的赵清灵端着一盆水进来了。他看着赵清灵,眼睛往向阳那边努努,聪明的赵清灵立刻会意了。
只见她把盆子放在床旁边的架子上,然后弄湿毛巾,拧干,然后递给向阳:“向大哥,你好像和这位姑娘认识,那你帮她清洗一下脸和伤口吧。”向阳呆愣了一会,伸手接过赵清灵递给他的毛巾,“清灵,谢谢你。”
身为一国太子,向阳当然没有做过这些事,但此刻手虽然笨拙的他,很认真很认真的轻轻擦拭着姐姐身上的伤口。因为认真,所以刚才焦躁的心也慢慢平复下来。
总算是安静了,赵青溪松了口气,然后继续开口道:“这位姑娘的伤势的确很严重,毕竟连她的灵石都没有光泽了,会受那么严重的伤,我相信她的灵石绝对不可能从出生起,就没亮过。”
赵青溪看了眼向阳,向阳依旧很认真地擦拭着,但他知道他在听,既然他没有否定她的灵石亮过,那么灵石一旦无光泽,也就意味着死亡。可这也是他疑惑的地方。
“她现在除了灵石不亮,全身是伤口外,没有一点内伤。”赵青溪把他的疑惑说出。向阳依旧认真的擦拭着伤口。倒是赵清灵沉吟一会后:“哥哥,你是说,有人已经把这位姑娘的内伤用灵力治好了,然后也知道了我们在找神器,故意放出树林里有神器的消息,把我们引过去,就是为了让我们发现这位姑娘?”
赵青溪摇摇头:“也许,是巧合呢?”赵清灵笑了,若是遇到的姑娘是大家都不认识的,那或许是巧合,但向阳不仅认识也就算了,而且为她乱了分神。要知道她和哥哥从认识向阳起,就没见过他如此慌乱过,哪怕遇到强敌,也能面不改色的从容应对。这巧合,呵呵。
沉默了一会后,向阳开口问赵青溪:“她什么时候会醒?”说那么久都没有说到他想知道的重点,他不关心是否巧合,如果是非巧合,他或许会感谢那个不知道存有什么目的,却让他们姐弟相遇的人,如果不是他打伤的姐姐的话。
“她没有内伤。”赵青溪答道。
“我知道,所以她什么时候会醒?”向阳没心情去猜。他知道再得不到答案,他会抓狂的。赵青溪显然知道眼前的人对他的重要性,但他要怎么开口呢?
“我不知道,她没有内伤,所以估计很快就会醒,但她的灵石已经没有半点灵力了,所以,可能不会醒。”赵青溪捏了捏清明穴,这还真是……他学医多年,在他手下各种疑难杂症,虽说不是全会解决,可要判断人是生是死,却是一句话的事。如今,那么简单的因为打架导致的受伤,竟让他……唉
他做好了被向阳揍一顿的准备,却听到向阳用很轻的声音说:“我知道了,你们先去休息吧。”
“向阳,我……”赵青溪想说些什么,却被妹妹拉住了衣袖:“向大哥,那我们先去休息了,你有事再叫我们。”
向阳背对着他们点了下头,也不在乎他们是否看见。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房间里头,除了摇曳的烛光在尽情的舞动着,余下的两人,都很安静。一个安静的躺着,一个安静的看着。
半晌,向阳终于开口打破沉默:“姐姐是因为生小葵的气,所以才不愿醒来吗?”说完,向阳脸上出现痛苦的神色。
他真的真的不是要故意逃走的,他只是害怕。
当年,和方才遇见姐姐一样,夕阳西下,天空是血染一般的红,红得耀眼,红得出彩。正所谓,事出异常必有妖。果不其然,他看见了那一幕。
姐姐抱着小雪,头埋在小雪的脖子上,他很好奇她们在玩什么游戏,于是走上前去:“姐,你们在玩什么?”听到声音的向月抬起头,清澈的眸子看向声音的主人,当看到来者是弟弟时,很高兴的咧嘴笑了:“小葵,你来了。”
向阳却开始后退,眼睛里充满恐惧和不可置信:“姐,你……”向阳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向月笑得灿烂,不知弟弟在玩何把戏,也用手摸了摸自己的嘴唇。
但似乎有点黏黏的,茫然的她低头去看自己的手,血?怎么会有血呢?她又注意到了此时静静躺在她腿上的小雪,身着白衣的小雪,肤如凝脂的小雪,此刻却与她脖子上的鲜红的血形成强烈的反差。
向月如梦初醒般,眼睛里充满了无助,怎么办?怎么办?她喃喃自语。忽然,她又想起了向阳,抬起头,却发现向阳惊惧地看着她,并艰难地后退着。
“小葵,你别怕,你不要怕。”带着哭腔的声音并不能让年少的向阳停止后退的步伐。向月看着一点一点后退的向阳,心也一层一层的往下坠,在坠入冰点之前,她再一次开口乞求道:“小葵,不怕,你不要走,听姐姐解释,好不好,不要走,不要走……”
听着姐姐央求的声音,向阳大脑一片空白,或者在看见姐姐满嘴血的对他微笑时,他已经空白了,只剩下本能。本能的害怕,本能的后退,然后在姐姐想要上前来时,本能的逃跑。
夜色降临,向月趴在地上,看着因害怕而逃走的弟弟,终于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坠入寒冰深渊中了。缓缓闭上眼睛,深呼吸一口气,然后慢慢吐出。不用很努力便能往上扯动嘴角,她讶异于此时此刻自己竟仍能笑得出。
在地上趴了一会后,向月起身,举步往白雪方向走去,然后蹲坐在她身旁。月色清冷,向月伸手摸白雪的脸颊,冰冰的,嗯,很适合自己的温度。向月端详了白雪好久,终于俯身在她耳边轻语:“你是自愿的吗?”
等了好一会,向月都没有等到白雪的回答,她轻轻地笑了:“没关系,你会回答我的。”说完,扛起白雪,消失于夜幕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