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暮卿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百无聊赖的拿着遥控器,不断的对着电视转换着频道,半个字也没看进去,就是想听着声音,感觉不那么寂寞就是了。爸妈都上班去了,寒假的日子闲得有些无聊,她除了每天一次去探望紫钰,给她讲故事以外,就是安静的等着新年的到来。
回家后,紫钰的事让她无暇他顾,把欧阳汶祁也抛在了脑后,除了刚到家时跟他通了个电话,报个平安,就再也没联系过。欧阳汶祁好像也失踪了似的,眼见着离年关越来越近,也没有给她来过半点消息。
人都说距离产生美,她看不尽然,距离让人疏远还差不多。在一起的时候腻乎得不行,这一分开了,连个电话也想不起打了。正想着,手机来了短信,拿起来看,是“曹操”,就四个字:“最近好么?”
怎么这问题看起来怪怪的?劈头就问她“好么”?想知道她好不好,就不能打个电话?回了过去:“不好还能怎么样?回家了没?”
“回了。话怎么这么酸?”
看着那个笑脸邹了眉,看来心情不错啊,还能笑,不跟她似的,每天纠结到死、闲到死,也不能让他看了好戏去,酸他下:“哪酸了?就是羡慕您老人家那么幸福,小日子美得不行,我跟您比不了。遇也回了?”
过了阵,短信过来:“遇还得过几天才回。”
有些疑惑:“不是说要跟遇一起回家的么?还特地在学校申请了假期住宿等着他,怎么现在到自己一个人先回了?”
对面好半天才回过来:“我临时有点事,就先回了。”
什么事这么着急,竟让他连遇都放下了?“看来这事挺重要啊!连你亲爱的弟弟都不管了。你就不怕他回家时迷了路?”有意的酸问,是想试探他。
等待的时间很漫长,明明电视在响着,黎暮卿却觉得填满家具的房间里都是空旷难熬的寂静。
终于,装作不在意扔在一旁的手机响了,本想多挨个几分钟再看,让他也常常等待的滋味,还是没扛得住心痒难耐,不到一分钟便拿起了手机,打开一看:“你就会酸我,我有这么保护过度么?他是大人了,连回家的路都找不着,那这么多年的饭真就白吃了。”
有些失望,他避重就轻的回答了她的问题。突然就没了兴致,悻悻然回了他:“好吧,你说的都对,你急着赶回家,应该是有事挺忙的,你先去忙吧。”然后把手机扔在了一边,克制住了再去看的欲望,又拿遥控器开始无止境的转换频道。他既然不想说,她也不会再问,只是压不下心中的不安和难受而已,失了继续聊天的心情。
电话那头的欧阳汶祁,嘴角挂着淤青,站在洁白安静的医院走廊上,蹙眉看着手机上的字,她,又开始了极端的讲理,但现在的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化解她的这种极端,无奈的看了眼身侧虚掩着的病房门,回了过去:“我过几天给你电话。”收了手机,推开了病房门。
一袭洁白的病房内,病床上躺着个苍白瘦弱,毫无血色的女人,唇的颜色也快跟肤色融为一体,覆着的浓密睫毛,在她苍白泛青的眼睑下投出了一团浓得化不开的阴影。
细长的眼,一路滑过她安静摆放在白色被褥上瘦弱到让病服空荡的左胳膊,定格到她手腕上缠着的白色纱布上。她用了这么极端的手段把他找了回来,不得不说,她还真是了解他。
他是心狠,但却做不到不近人情。避了她这么久,终究还是没有避过。前几天,还在学校的他接到遇的电话:“哥,筱莎姐自杀了,被叶子恒他们送进了医院。你……还是回家看看她吧。”
然后,他就站在了这个地方。刚进门,就被守在她床边的叶子恒一拳打翻,两人干了一仗。
平静下来后,他发现叶子恒双眼布满血丝,满腮青须,不复以往的清爽帅气。呵,这个男人,对纪筱莎还是一往情深。
他布满血丝的眼瞪他,咬牙吐字,却是压低了声线,怕惊醒病床上的人:“欧阳汶祁,你够狠!她为你做了那么多,找了你半年,你竟然能躲得连个影都没有!你欠她的,一辈子也还不了!现在,我把她交给你,你给我负责把她照顾好!”说完,甩手出了房门,走时,却仍是将房门轻轻掩上。
纪筱莎的父母早在她小时就离异,各自再婚,跟着另一半远走高飞,只留下了还懵懂的她跟着奶奶一起生活,从小,就看透了人情淡薄。她很早就入了社会,成人后自己搬了出来。
她出事,没有告诉奶奶,怕她担心,也没有别的人能来照顾,只有她工作认识的一些朋友抽空来看她。
叶子恒是个大少爷,倒是很有时间,只是,经过这么些年,他太清楚,纪筱莎希望照顾她的人是欧阳汶祁,所以很识趣的把照顾她的重任交到了欧阳汶祁身上,自己每天跑趟医院,给她说笑话,陪她聊天。
欧阳汶祁照顾了她几天,身心疲惫,看着床上苍白却安然的女人,轻叹口气,纪筱莎啊纪筱莎,你就真的不肯放我摆脱那些过往,非要拉着我跟你一起下地狱么?你退一步,我们都可以海阔天空。叶子恒他爱你,也更适合你,你又何必非要苦苦跟我纠缠,回头看看他,你会发现,他才是能给你幸福的人。
他回来几天了,她并没有说那一刀是为什么而割下,只是默默的让他照顾,他也没有问,他不想知道。看着闭眼躺着的她,转身想出去透透气。
纪筱莎见他要走,再也不能装睡,浓密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了眼,轻叫他:“祁,我想坐起来。”
微蹙眉,又来了,这几天,天天都这样,只要他想出去走走,她就会刚好的睁开眼叫住他。她还真是不肯放过他,连他想透口气的时间也不给。
转回身,细长的眼不带情绪的看着她苍白虚弱的笑脸,缓缓走了过去,摇起了床头,然后扶起虚弱的她,把枕头垫在她后背,让她舒适的靠坐着。
纪筱莎浅浅呼吸,一瞬不瞬的看着忙前忙后的他。半年了,他终于回来了,离她这么近,近得只要她一伸手就可以触摸到他,她也这么做了,苍白瘦弱的手抚上了他细白的脸,刚感受到他皮肤的温润,他就不着痕迹的偏头躲开了,轻轻问了她句:“口渴么?我给你倒水喝。”然后转身去靠窗的桌上倒了杯温水走过来递给她。
纪筱莎接过水,眼神暗了暗,他,变了,以前他是绝对不会躲开她的触摸的,看她的眼神也很专心,现在的他总是心不在焉,女人的直觉告诉她,她面前的人,心里想着另一个女人。不过,没有关系,她不在意,那是他的事情,她只做她该做的。
“祁,麻烦从柜子里拿下包给我。”纪筱莎指了指病房墙角的立柜。
欧阳汶祁从立柜里拿出她那个价值上万的GUCCI递给她,眼神闪都没闪一下,已经司空见惯。纪筱莎从包里掏出两张名片递给他:“这是路声模特经纪公司的张总和嘉仪服饰的林总,他们最近会有合作,需要几个平面模特,这是个不错的机会,你去找找他们吧,如果能成,是笔不错的收入。”
“谢谢,我想暂时不需要。”他温润的开口,几乎是立刻的就拒绝了,他不能再这样跟她纠缠不清。
纪筱莎轻叹:“离开学就半个月了,你总要吃喝吧。不为别的,也要为你自己的前途着想。我只是给你介绍机会,工作都是你自己努力得来的,你没有欠我的,不要总跟自己过不去。”她并不想用工作机会牵住他,只是想帮他。从以前开始就看他为自己的前途努力打拼,一个十几岁的学生太不容易。没想,看着看着,就喜欢上他了。
欧阳汶祁细长的眼有些暗淡的扫过手中的两张名片,她还真是抓住了他的命门,他终究还是逃不过,对她越欠越多,又不得不欠,无力的勾了勾嘴角,原本狡黠的笑容有些冰冷:“我出去走走,里面有点闷,一会儿就回来,你先休息。”声音很温润,语气却是不容拒绝的肯定,说完就转过头朝门外走去,留下了满脸愁容的纪筱莎独自一人坐在空旷的病房里。
她以前就知道,他总有一天会展翅高飞,离开她。他跟她在一起不过是因为她能给他想要的东西,而他,也给了她想要的,不管是真是假,他都给了,她也觉得她得到了。
可是,真到他离开的那天,她突然发现,自己竟然已爱这个比她小了四岁的男人至深,深到不想离开他,所以,在寻他半年无果后,才用了这么极端的手段,为的就是引他出现,她了解他,他不是无情无义的人。
可是,引他来了又能怎么样呢?他现在,心根本就不在她这。
欧阳汶祁的手死死拽着手上的两张名片,指尖都已泛白,似是在忍耐的边缘,只是迈着的步伐依旧是沉稳,不慌不忙。到了医院大门外,扑面而来的冷空气让他觉得身心都得到了洗涤和安慰。里头压抑得让他喘不过气来,时隔半年,他还是败给了现实。他恨现在这样无力的自己,在现实面前畏首畏尾的自己,可恨又卑鄙。
看着手中的名片无力的笑了笑,半年来,脸上第一次有了这种苍然的笑容,他还是向现实低头了,他需要工作,需要钱,注定跟纪筱莎牵扯不清。只是,他们之间仅仅只限于工作,其他的,他不会给,也再给不了了,他心中有了想牵绊一辈子的人……
想起那张明媚温暖的笑脸,清澈干净的双眸,狡黠的唇勾起的弧度,在寒冬中带着如沐春风的明媚。她,是他最大的得到和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