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以后,当宋江满斟一杯毒酒放到自己面前的时候,他准会想起:四十年前,他还任郓城县县委秘书长,曾前后五次,来到梁山村村长晁盖家中。
宋江企图说服晁盖,拿梁山村东八百亩地对外招商,建经济开发区,以推动整个郓城、青州、甚至山东的经济发展。
晁盖是个老顽固,祖祖辈辈都是职业农民,土地是他的命根子。他自己除了种地啥都不会。在他眼里,只有种地才是“本分”,是“正业”。
大宋帝国划为“士农工商”四个等级。除了如宋江等读书做官的人,农民排行第二,工人和商人尽管有钱,可没地位,连农民都瞧不起。
晁盖尽管敬畏宋江的秘书长身份,可根本不答应拿梁山的土地招商,他不明白所谓“经济开发区”到底能干啥。
祖祖辈辈,生于斯、长于斯。种地生活,靠天吃饭,不是很好么?为什么要招商?让那些做工的和经商的下等人进来。
“我说老晁,这开发区建成,对咱梁山,有三大好处:其一、卖地大赚一笔,让百姓住上楼、吃上肉;其二、老百姓有份稳定工作,不必辛苦种地、靠天吃饭;其三、带动地区经济,这优惠的税收政策,将吸引咱大宋、西夏乃至大辽的顶尖企业。不久,这儿就是我们青州甚至山东的经济中心。”
“宋秘书长,你说的都可能,可也只是可能。俺梁山村,人笨,祖祖辈辈种地吃饭。没啥本事,也没有那个福气。把土地让出去,你们城里人,到这晃晃悠悠,倒开心了。俺梁山人吃啥、喝啥?喝西北风去?俺们不会做工,也没那个必要。你还是到祝家庄、曾头市看看去吧。”
宋江舌灿莲花,晁盖不为所动。
宋江急了。建经济开发区的任务,山东省和青州市下达给郓城县,郓城县下达给宋江。要在郓城县梁山乡的梁山村、祝家庄和曾头市三个村中,选一块土地招商。
祝家庄村长叫祝朝奉,他的表弟梁世杰任青州市市长,宋江不能去惹;曾头市村长曾弄,是郓城一霸,五个儿子人称“曾家五虎”,宋江不敢去惹。
宋江唯一能惹、敢惹的晁盖,却是一头犟驴,无论如何都说服不了。规定的日期就要到了,宋江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
离开晁盖家,宋江到了梁山村小学教师吴用家里。吴用是梁山村唯一的文化人和明白人,人称“智多星”。他是晁盖多年好友,和宋江早就认识,宋江想通过吴用说服晁盖。
吴用炖了一只还在下蛋的母鸡,又打了二两酒款待宋江,二人边喝边说。等宋江说明来意,精明的吴用马上认识到,这对自己是一次极好的机会。他告诉宋江:晁盖这人脾气犟、死要面子,他怕村里人戳他脊梁骨,骂他卖村。
“卖地,就是卖村,这罪名,晁盖担不起。况且,他又死要面子,咋能答应?”
“人叫吴老师‘智多星’,难道就没个办法?”
“这办法,倒是有,俗话说‘釜底抽薪’。只要老百姓答应,那晁盖,就只能答应。”
“怎么让老百姓答应?”
“这要看县里,肯不肯出血了。”吴用说着,诡异地一笑。
宋江明白了,梁山村名义的村长是晁盖,实际的当家人是吴用,看来自己这次找对人了。
宋江丢给吴用二十两白银,说:“这件事拜托吴老师,事成之后我再添十两,权当酒钱。”
吴用用指甲使劲掐了掐银子,心想:人称宋江“及时雨”,果然出手阔绰,自己一年的薪水也就七、八两银子。口里却说:“不是我要宋秘书长的钱,现在的百姓,只认得这个‘钱’字。有了这个,啥都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