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天色黯淡下来,连知了的嘶叫都变得呜咽。整个梁山笼上了一层薄雾,炊烟袅袅升起,四处响起“猫蛋、狗蛋回家吃饭”的呼喊,劳作一天的百姓三三两两从地里往家赶。
收割了一天小麦的晁盖正招呼雇工们回家吃饭,种了八百亩小麦的晁盖今年雇了几十个乡亲帮自己割麦。突然,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他的麦田边转悠,走上前去,晁盖才看清楚,父母官宋江饭后又来自己的麦田转悠了。
最近三个月,每天晚饭后,宋江都围着晁盖的麦田转悠,一开始晁盖提心吊胆,他担心这个黑宋江又有什么创新的灵感,把自己还没成熟的麦子抢割了。
终于熬到了麦熟,宋江的创新还未诞生,晁盖的麦子终于保住了。这可是晁盖五百两银子拿地以来的第一次收获。
晁盖迈到宋江跟前,掏出自己的烟袋锅,搓上上好的亚布力烟,自己先抿一口,然后递给宋江:“乡长,你试试这个!”
宋江吸了一大口,说:“就这个,带劲!”
“乡长,我这麦子咋样?”晁盖仿佛在向朋友夸耀自己的孩子。
“好!”
“这麦子,我像伺弄祖宗一样伺弄它们。”晁盖得意地向宋江谈起自己的种地经来了。世世代代都是职业农民的晁盖,对种地有着天生的感情,谈起种地,比年轻小伙子谈恋爱还上瘾。
“可惜了!”宋江插上一句,打断了晁盖。
“什么可惜了?”晁盖没听明白。
“老哥哥,这可是你的五百两银子,就种这个?”宋江瞅瞅麦地,撇撇嘴说,“你的债,猴年马月能还上?”
晁盖愣了一下,从自己的技术迷思中醒过来:“可又能咋样?俺只会种地。”
“得想个办法,”宋江拍了拍晁盖的背,指指麦田边一溜小树说,“这白果,长得不错,这么小的树怎么就结果了?”
麦地边挺立着一排银杏(俗名白果),伟岸的树杆,舒展的枝条,扇子般的绿叶在风中摇曳,叶片间闪烁着嫩绿的果子,高贵、典雅而又大方、骄傲。
晁盖从宋江手里抢过烟袋,慢悠悠吸上两口,嘿嘿一笑,眯着眼说:“这白果,可是个宝嘞。”
“听说白果可以化痰止咳,还能延年益寿。”
“到底多少好处,我说不明白,反正这东西是个宝。大前年俺老娘哮喘病犯了,咳得厉害,多亏这白果。我就对这玩意儿留了心,弄几棵在这栽着,你砍果树的时候,砍掉了几棵,这几棵地头的,留了下来。”
听晁盖说到砍果树,宋江感觉面皮发烫,幸而他脸皮又黑又厚,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听人说,这白果挺难伺弄,没个三、五十年就不会结果,所以又叫‘公孙树’,爷爷种树,孙子才能得利。”
“那是他们不会伺弄,我种这树,三年就让它开花结果。”
“这话当真?”
“你看看这树上的果子,我晁盖什么时候说过瞎话?”
宋江突然一激灵,仿佛抓住了什么灵感,他兴奋起来,匆忙告别晁盖,向乡政府赶去。
在乡政府,宋江查遍所有白果的资料,还是不太明白,这个白果究竟能干什么。
第二天一早,他又跑到县图书馆,终于搞懂白果的药用价值,了解截止目前,这白果还没有大规模的人工种植。这晁盖能让白果三年结果,如果大规模种植,只要联系上销路,就不愁发财。
宋江其实并不关心晁盖能否发财,可他关心自己的乌纱帽,现在政府考察干部,就看你能弄多大的动静把经济搞上去。
宋江刚刚弄出一个无粮村,动静大得一直响到梁市长那去。可宋江升官的调令还没下来,宋辽的贸易战争把他的升官梦彻底碾碎,还好他反映迅速,没有让自己被碾碎。
现在,整个青州市劫后余生,仿佛嘶咬后的老虎,遍体鳞伤,只顾添嗜着自己的伤口。宋江已经抖擞精神,准备再一次嘶咬了,不弄出点动静来,惊动下领导,自己这辈子就毁在这山沟沟里了。
可宋江也知道,经历“无粮村”后,无论梁市长眼里还是百姓眼里,自己都成了“扫帚星”,很难再像以前那样纵横捭阖、呼风唤雨了。如果这一次再策划失败,那自己只能扫地出门,连乡长都别想干了。
宋江又跑到了青州市、济南府和首都开封,前前后后花了一个月来调研这白果市场。一个月后,他确信如果晁盖真能三年种出白果,那么肯定会轰动整个大宋帝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宋江想起了《史记》中陈胜的呐喊,一咬牙:“豁出去了,大不了我这个乡长被撸,大丈夫总不能一辈子埋没在山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