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边。
望着滔滔而逝的河水,金力其格心潮涌动,感慨万分──
见面之前的那些日子,他曾是那样得怨她;甚至把她想象成了一个出卖灵魂的背叛者……可是,一见面,她这一顿折腾,使他的恨意全消。是的,如果她不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不会这样冲动的;这是个不会做戏的女孩子!
“其格部长,对不起!”金萍坐在那片绿茵茵的草坪边上,终于停止了激动的哭泣。
“萍儿,你要向我反映塔拉克的问题,是什么问题?能不能抓紧时间告诉我?我的午休时间就要到了。”金力其格看了看手表,焦急地催促着。
“你为什么不问我最近好不好?一见面就是这么无情无义地谈工作……要谈工作,去你的办公室……”到这儿,金萍又哭开了。
“唉唉,萍儿呀,对不起……”金力其格抱歉地:“不过,我确实太忙了。这样好不好,你先谈他的问题吧!”
“唉!看来我是自作多情了!”金萍长长叹息了一声,憔悴地看了金力其格一眼,终于失望地低下了头。
“萍儿,你找我,不就是要反映塔拉克的问题嘛!”
“是啊!要不,你也不会与我见面吧?”金萍冷嘲热讽地着,拿过了身上携带的兜子,翻出一包材料,递给了金力其格。
“要的话,都在那上面呢……”金萍重新低下头去,喃喃地:“我找你来,并不想辩解我自己的清白……但是我也要向你明白,光碟上那个姐确实是个桑拿女,不是我。这一点,连塔拉克都是这么的。”
“萍儿,对不起,我误解了你;我向你道歉……”
“其格部长,我并不需要你的道歉。”到这儿,金萍的语调显得很生硬:“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宁可相信一片光碟,却不肯听我的解释;哪怕是一句话,你也不肯听。你这么大的市委领导,心眼儿怎么就这么哪!”
“萍儿,别了。”
“哼,你不,我心里也清楚。”金萍的眼睛茫然地望着那滚滚的波涛,十分伤感地:“你有病时,我没有去看你;你恨我,对吧?你给我打电话,我没有回;你也恨我,对吧?还有,你被县法院带走时,我不闻不问,让你伤了心;你被市委找走谈话、老婆闹离婚,发生这些事儿时我都没有去安慰你。更重要的是塔拉克提拔我当了县委组织部部长,从此你就记了仇,是不是?”
“萍儿,这些事儿已经过去了……你干什么还它?”金力其格大度地劝告她。
“是啊,这些事儿确实过去了。可是,有人给我记着帐哪?”金萍痛心地。
“记帐?记什么帐?”金力其格诧异地问她。
“好了。我不想多了。”金萍倔犟地甩了甩两条辫子,大声地:“实际上,你不该恨我。你是你,我是我。咱们之间是井水不犯河水,干嘛老想着对方的事情哪!”
“萍儿?”金力其格看她使起了性子,显得一点儿办法也没有了。
“别叫我的名字了。过几天我就把它改了。”
“为什么要改?”
“为什么,你还不清楚?”金萍伤心至致地悲咽道:“因为,你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萍儿,别傻话好吗?”
“什么傻话?难道你不知道……”金萍冤屈地哭诉道:“从我改名之后,‘萍儿’这两个字就与我的快乐和幸福伴随在一起。可是,现在没有了你,我的快乐和幸福又在哪儿?你知道吗?每当别人喊我‘萍儿’的时候,我的心里是多么的苦啊!”
“萍儿,别了。也许……是我做得不对。”金力其格似有悔意地摇了摇头,:“萍儿,今天晚上我们好好谈谈?”
“今天晚上?”听到这句话,金萍的眼睛里突然放射出了一束兴奋的光芒。她高兴地站起来,紧紧抓住金力其格的手,恳求道:“其格!今天我就住在这儿,你去陪我?”
“什么?陪?”金力其格犹豫了一下,似乎明白了金萍的意思。他立刻机智地回应:“呃,我当然……当然会去看你。”
“算了吧!”金萍听他这样一,脑袋一下子耷拉了下来。像是心里感到了彻底的绝望,她扭转身子,拣起了身边的一大块石子,狠劲儿地往河里投去。
石子“卟通”一声落到河里,激起了一圈圈的浪花。
“其格,你身边是不是有了比我更年轻、更漂亮的女孩儿?”看着逝去的河水,金萍毫不客气地审问着金力其格。
“你胡些什么呀?”
“我的不对吗?”金萍猛然间站起来,质问他:“难道非要我出她的名字?”
这时,金力其格的手机哗哗地响了起来。
“唉唉,我还有五分钟时间了。怎么给你呢……”一头雾水的金力其格招呼着她:“实在对不起,我得走了。我给你联系一家酒店,你先住下吧。”
“不,我不走!”
“那你……”
“我就在这儿坐着。”金萍冷冷地:“这儿的河水清清的,风儿凉凉的,能给我不少宽慰哪。”
“一个县委组织部长坐这儿发呆,成什么体统……”
“其格部长,你别为难。我不会出事的。”金萍长嘘了一口气,然后转过头来对金力其格:“你下午抓紧时间看那份材料吧。看哪儿有问题,就打电话给我。”
包明匆匆忙忙走进市委书记办公室,然后掏出一包材料,:“塔拉克的问题清楚了。”
“他?”市委书记听到这儿,皱了一下眉头。“落实了?”
“嗯。”包明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那一包材料。
这包材料用的信封,正是金萍交给金力其格的那个信封。
“书记,金萍这份材料太重要了!”包明提醒市委书记。
“重要?”
“是啊。”包明:“这个塔拉克,为了保全自己,竟要挟金萍……这就反证了他自己的丑行。”
“反证?”
“对!”包明解释:“如果仅有那一盘光碟作证,他硬不承认,我们也没办法。万一是别人搞移花接木,利用剪接技巧对他栽赃陷害呢?可是,他现在对金萍采取这样的做法,那就无疑为自己的罪行提供了一个铁证:他的嫖娼是真的。”
“这……好哇!”市委书记一边看材料,一边自言自语地:“真得谢谢这个叫金萍的人,他为市委铲除政界的一个毒瘤做了一份大贡献哪!”
“是啊!这一下,我看那个老市长就没啥可的了。”包明弄清了这个问题,显得非常兴奋。
“包明,依你看,这事情该怎么处理?”市委书记把材料还给包明,问他。
“这……我们纪委就是除草剂。”包明责无旁贷地:“发现毒草,除掉就是了!”
“能不能……再等等。”市委书记到这儿,显出些少有的优柔寡断的样子。
“书记,出现了什么特殊情况?”包明不明白市委书记的意思。
“包明同志,你看啊……”市委书记坐下来,又是递给了包明一支烟,然后艰难地陈述着自己的观点:“最近,我们市委搞了几次大的组织调整,这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包明点着头,掐了手指头,算了算:“外贸的老孙被免掉了;‘重化’的老裴降职了;霍林发入党了;达世华又上任了。嘿,这个金力其格,简直是掀起了涛天巨浪啊!”
“是啊是啊。”市委书记接下来:“如果你查的这几个案子落实了;又得下去一大串儿吧!”
“对呀!我看,这几个案子一落实,锁阳市就等于刮了一场廉政风暴!”
“可是,你们……也把自己置于风口浪头了。”市委书记谨慎地提醒他。
“这……我不怕。”包明“啪”得一拍胸脯:“我本人干干净净,利利索索;我老婆在市联机关,唉,那可是有名的清水衙门,一年连一块钱的奖金也看不着哇。哼,他们别抓我的辫子,就连我们全家都是清清白白的。”
“都像你这样,不就好了嘛。”
“那……书记,你是……”
“包明同志,金力其格的大姨姐正在搞房地产开发,你知道吗?”
“哎,这……你告诉金力其格,咱合法经营就是了。他们能把咱怎么着?”
“问题就在于他这个大姨姐,经营得不太合法。”市委书记着急地提醒他。
“不太合法?不会吧?”
“我看了。他使用的那片土地,正是赫拉县旅游区的规划地呀。”市委书记一字一句地:“如果我是塔拉克,随时随地可以带领执法队伍去驸马园,用大铲车把他们盖好的别墅一栋一栋地铲平了。”
“这?”包明一下子倒吸了一口凉气。“金力其格就没有想到这一码子事儿?”
“金力其格倒是想到了。他家里人硬是不听,你有什么办法?”
“嘿,这个败家老娘们儿。要是我,先揍她一顿再。”
“你看你看,这像个市纪委书记的话吗!”市委书记立刻批评了他。
“我是替金力其格窝囊。”包明嚷着:“他这一辈子,在人家手下就别想翻身。”
“清官难断家务事。”市委书记叹息了一声,“但愿我的担心是多余的。”
“不,你的担心有道理。”包明这时分析了一下情况,:“我看,人家塔拉克对这事儿保持沉默,是在给金力其格留着面子哪。如果我们动他,这个金力其格可就要……哼,反正人家对他不会善罢甘休的。”
“还有一件事,就是咱们的臭水沟工程。”市委书记望了望窗外,忧心如焚地:“我原以为开工建设是个福音哪!没想到这建设资金全都是从银行里贷的。”
“这事儿,已经是明摆着的了……”包明听到臭水沟的800万,又来气了,“那个老市长挪用800万资金三年时间……这里面肯定有黑洞!”
听到这儿,市委书记朝他摆了摆手,制止住他,然后问:“喂,你知不知道,是谁为这次贷款提供了担保?”
“谁?”
“是呼拉贝特。”
“啊?”
“包明啊,你反**,天经地义。可是,我还得考虑保护部下,考虑老百姓的利益吧?”市委书记接下来慢慢分析:“如果咱们动了塔拉克,势必要牵连到呼拉贝特;如果呼拉贝特的商业信用出了问题;银行就要收回贷款。银行一收贷款,咱们的臭水沟工程就得停工。你,这不是坑了老百姓吗?他们在外面蹲了三年了!”
“书记,别了。”包明这一下像是彻底明白了,“我看,先不动他也行。不过……要是省旅游局提出的那些问题都查实了。省纪委也不会饶过他。”
“省纪委……我可以协调一下。”
“可是,这份材料……”包明指了指手里的那包材料,“金力其格可是看过了。”
“你怎么让他看了呢?”市委书记生气了。
“不是我让他看的。”包明急忙辩解:“是他亲手交给我的。”
市委书记听包明这样一,焦急地摇起了头。
炎热的夏季里,驸马园别墅区的工地上正在热火朝天地施工。
老市长、塔拉克、呼拉贝特正在施工现场视察。
金萍穿了一身略显得娇艳的夏装跟在这几个人后面。
经历了与金力其格的那场情感风暴,她的神情、姿态显得老练了许多。
兴奋不已的费拉大声地介绍了各栋别墅的名字。然后嘻笑地对老市长:“老市长啊,等你退休回家了;就来这儿住吧。我给留一栋最漂亮的。”
听到退休回家的话,老市长像是不高兴。他“哼”了一声,随后冷冷地:“是啊,等我回了家,你们家的金力其格就该接我的班了。”
“他呀,老农村棒子倔横横的,有什么能耐?”费拉使劲儿地数落着自己的妹夫,“能干到今天这一步,已经是烧高香了。”
“大姐啊,知道上级领导为什么这么关心你的别墅区吗?”呼拉贝特摇摆着脑袋,煞有介事地点拨着费拉。
“那……是特别关照我吧!”费拉不得要领地回答了一句。
“大姐啊,领导能允许你这别墅区开工,全是看你家老父亲的面子啊。”呼拉贝特一句话把金力其格推得老远,“当时老爷子在县机关工作,曾经关照过老市长。老市长这才特批了你这工程啊!”
“谢谢老市长,谢谢老市长……”费拉感谢不尽地连连拱手。
“好了,我们走吧!”老市长像是厌烦了,提醒秘书叫车。
“这……你们得吃了饭再走啊!”费拉极力挽留。
“不了不了!”呼拉贝特急忙上前挡驾:“老市长下午还要回市政府开会哪!”
秘书一招手,一辆豪华的大吉普车开了过来。
大吉普车行驶在驸马园一侧的路上。
车上的人们在对话。
“开发这一片,她能赚多少钱?”坐在前面的老市长回头问。
“能挣200万?”塔拉克估计着。
“200万挡不住。”呼拉贝特晃着脑袋否认:“怎么也得250万吧!有很多该缴的费拉,咱都没有收她的啊。”
“那……加上这片园子,他们家的家产一共能值多少?”老市长又问。
“怎么也有1000万吧!”呼拉贝特看了看外边的景色,顺口道。
“没有没有……”塔拉克急忙纠正他:“去年统计局来估过产。里里外外加在一起,不过就是800来万。”
“才值他妈的这么一点儿。”呼拉贝特一下子撇起了嘴:“还赶不上我存折上的零头儿多哪!”
听着他们的谈话,金萍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