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不管你嘴里感谢也罢,心里仇恨也罢;这事儿,组织上已经定了。你作为共产党员,应该懂得下级服从上级,个人服从组织的道理。我看,你就愉快接受组织任命,痛痛快快地去报到吧!”他的口气里明显带出了不耐烦的样子,恨不得立刻结束这场谈话才好。
“如果我不去呢?”金力其格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不去?”他惊疑地看看金力其格,“其格同志,难道你真的要抗命不成?”
“这种整人的调整,恕我不能从命!”金力其格冷冷地说道。
“其格同志,不要冲动嘛!”他大概觉出了这次谈话的艰难性,不得不认真对待了,“这个方案,虽然是徐营中提出的,却是我和市委书记同意的。而且又经过了市委常委会认真的讨论。你要清楚,这是组织行为,市委决定。你要是抗命,得罪的可不是一个徐营中,而是市委书记,还有市委……”
“什么市委决定,不过是徐营中运用自己的调整干部提名权,将方案摆在那儿;现在这个人情社会,常委们谁好意思提出反对意见?”金力其格嘴里嘟哝着,在气势上明显处于下风。因为,多年的组织部工作使他认识到,一旦组织部祭出“组织决定”这杆大旗,任何不同意见都是白费的。真的谈话谈崩了,组织部长就会拿出组织纪律这个杀手锏,让你心服口服,不服也不行!他知道,如果继续顽抗下去,周计强就会一拍桌子,接着就会宣布:“你不是不服从组织安排吗,那好,明天你就离开组织部,自谋职业吧!”如果真的造成那种局面,小民他可就惨了!
“好吧,其格同志,今天咱们就谈到这儿,请你服从组织决定,按时报到。不然,按照组织纪律,就要免去现职。按一般干部安排。你是个聪明人,我不希望看到这种局面。”他冷冷地说了这些话,金力其格就知道这场谈话应该结束了。
“呵呵,周部长,以往,人们都说你坚持原则,六亲不认。今天……真是让我领教了!”金力其格自觉事情已经没有缓和挽救的余地了,只好用嘴皮子出出气。
“谢谢!”他把金力其格的讽刺当成了对他的褒扬,脸上顿时多云转晴,最后显示了一丝温情:“嗯,去了,工作上有什么困难,就回来找我,毕竟,你是我们部里的大才子嘛!哈……”
组织谈话以金力其格的彻底失败而告终,退出周计强的办公室,他的脚步不再迈向办公室,而是不由自主地走向了楼梯口,顺步下了楼,踱步来到院子里,向门口迈去。
来到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金力其格的心情无比沮丧,当初,他刚刚来市委报到,心情是何等兴奋,何等的雄心壮志!今天,却要这样子窝窝囊囊地离开了,可恨的徐营中,可恨的周计强,我什么时候得罪了你们,竟让你们下如此狠手?如果我真的按照你们的安排去了那个贫困县,我的政治生命岂不是要交待在那儿?
看到这儿,也许读者会疑问,提拔县长助理,这是组织提拔重用啊,这么好的事儿,金力其格为什么不高高兴兴地去上任,反倒抗命呢?
产生这些想法的人,是不了解官场内幕所至。是的,作为一个普通老百姓,别说提拔当县长助理是一件大喜事,就是当个乡长,也应该举杯欢庆才是。现在,提拔你当县长助理你去说是发配,你也太矫情了吧?
不过,这只是普通老百姓的想法,其实,凡是在官场组织部门混的人都知道,一个市级组织部门的中层干部,他的前程无非是两种:一是在部里提拔为副部长,然后节节攀升上去;二是被派到市直部门或者县区任职,在其它岗位上谋求新的前程。如果是在部内提拔,当然是前途光明,风光无限。如果是派到县区或者市直其它的部门任职,就有两种可能:一是被派到好的岗位,可以出政绩,继续高升;一是混不下去,就此止步或者是一败涂地,遭受批评或者免职的倒霉后果。所以,组织部的干部如果被下派任职,具体岗位是极其重要的。凡是部领导想栽培的人,必定会被派往经济发达地区或者是有权有势的岗位任职,在这儿干上几年,就会有提升的机会。如果是部领导反感的人,就会被派往贫困地区或者无权无势的部门任职,到那儿干上几年,就会销声匿迹,不要说受提拔,弄不好连现有官职也保不住,干上几年就将乌纱帽丢掉了。这次周计强和徐营中将金力其格这个处级干部派往贫困县任县长助理(科级),级别上没有提升,反倒是下降了,对于这种不怀好意的发配,金力其格哪儿能从命呢?
漫步出了行政区,慢慢来到商业大街上,金力其格既不乘公共汽车,也不拦阻出租车,而是无目标的徜徉着,就像一片枯叶,浮在这座城市的人浪里。男人有了烦恼,通常是先选择回家,向家人吐诉的。金力其格的家在遥远的山区,自己又没有成婚,在这座城市就等于没有家,没有亲人。住在同一个宿舍的人,这几天正对他的去向猜测着、评论着,他实在不愿意将自己与部长谈话的结果告诉他们,让他们去议论、去讥笑……可是,去哪儿呢?去找军红?不行的。他是个即将进入而立之年的人,她才是个刚刚走向社会的高中毕业生,还像个未成年的女孩子。尽管他们之间互有好感,也难以到达谈婚论嫁的地步。他不是大款,不是高官,不是名人,凭什么找一个小自己十几岁的女孩子谈恋爱?况且,这种妙龄女子来到这大机关里,寻求的是别人的帮助,需要的是当靠山的男人,平时,她们不是花瓶也是花瓶,哪儿能跟随自己担惊受怕,过这种官场上黑幕重重的生活?可是,这个时候,他这究竟应该去哪儿呢?他一直没想好,总不至于这么无目的地闲逛到天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