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绿的叶儿缠绕在长寂的长廊木梁上,条藤繁茂的延伸着,蜿蜒曲折的直通长廊拐角处,漫漫长长的覆盖了整个长廊梁木上的天空,其中稀稀疏疏的几枝藤条垂落而下,随着微风漂浮着。微弱的阳光透过一层层白云和稀薄的云雾,星光点点的射在翠绿叶儿上,长廊上的梁木上因为金属被反射的片片金光。
诗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上桃花始盛开。说这海拔不同的地段的气候温度不同倒是真的,山上的气温总是比山下低,想想皇宫里的枫叶都落下一大半,蓐收走了,玄冥半脚都踏入冬季了,山上却还如夏季般常青。
这么个时段既然遇到了逆温?逆温大约在海拔一百到两百米的地方持续,而这靠近云海的高山里,虽然佛寺只在半山腰,祭台才在顶峰,但至少也有五六百米的高度了吧?刚想到这里,慕容镜便看到梁木下缠叶的根部,的确有动土的痕迹,想来这佛寺的人也实在是煞费苦心,竟将山下的树木移到山上来了,只为了这一次皇家的礼祭…
世人皆说进隐佛寺的机遇可望不可求,但在皇权面前,不也就是一种陪衬?也便是可惜了这看似生机璀璨的藤蔓,也不知能在这高山上存活几日……
慕容镜沿着长廊走着,观赏着佛寺里未逝去的夏景,感慨着,不知怎的,却的回想起昨日与那佛像后方禅房里的老僧的谈论,望着袖子里的纸卷,轻微的叹了一口气。
银屏在一旁望着慕容镜,像是猜测到了什么,道:“郡主,太后宣昭,最多和郡主谈谈心,没什么大事。郡主唉声叹气,是在想昨日的事么?昨日的事…细想起来是有些蹊跷,但郡主不是处理的很好么?郡主还在担忧什么?”
听到后方银屏的声音,慕容镜理了理随风飘荡而挡住视线的长发,心中自然知道银屏所指的,便是昨日礼祭时的那一场‘闹剧’和面对禅房后那位老者的言谈。
现在的银屏对事物越来越敏感了。就是在上一世,若不是她在与他人交手时遭到暗算,银屏以命相护,她也许会惊叹银屏的转变。近日来,宣胤说过她早出晚归,估计就是去打探情报去了,皇宫里这趟水,就像政治一样,是口大染缸,没有人跌进去会一尘不染﹑完好无损的走出来。半个多月的时间,有这份灵敏,也是可教!
想着,慕容镜就像是听似随意的问向银屏道:“今日皇上回宫了吧?”
银屏听着慕容镜的问题,有些呆楞;这和她问郡主的问题有什么联系么?银屏诧异的想着,但还是如实禀告,“回宫了,据说是今日卯时一刻赶回宫的!听说原本是预备午时走的,但一份快马加鞭的密信便让皇上匆匆忙忙的一大早的就赶回皇宫,原本皇上是免了今日的早朝,欲意见见隐法大师的。但是皇上却打破了这计划,恐怕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
“不错。”听到银屏精确的消息,慕容镜点点头,像是思索了一阵子,才继续说道:“是有重大的事情发生了,原本皇上没有立太子就是因为皇后的儿子早年夭折,只有慕容珠一个女儿。太子之位自然是悬空了起来。昨日的礼祭可是是按照皇室中的血脉位分来的,按照正常的顺序来说,太后皇上之后便是太子,可昨日…”
听到这里,银屏就从恍惚中明白过来,豁然开朗道,“他们是在把郡主当幌子,目的就是为了不让他人看出皇上的立嗣动向!想想也是,这群人中,大部分就是金都里掌握政权势力的子女不说,还有有异国的王爷或者眼线,皇上不可能当着这种场合公开自己立嗣的动向。”
“而且这次礼佛,远在金都的三皇子也领旨赶回,大皇子早年夭折,四皇子虽是流连风花雪月中,却也是一位拉拢人心的高手。久围皇宫里的宫女太监的人心一大部分竟然都是向着他,原因可并不是因为受贿,有何好处和利益。”
“银屏甚至还从他们的眼中看见了敬佩的眼光,这种眼神像是满都瞒不住似的,虽说是不知道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使得宫中人态度难得的一致,但也可见四皇子的影响力有多大。更不用说朝廷里的众臣…”
说道后面,银屏的声音渐渐的弱了起来,可能是又涉及到皇宫里争权夺势的事情,经过昨日来佛寺时马车上慕容镜的警告,便也渐渐的避开了这方面的事。
银屏停止了言语,慕容镜反而开口道:“银屏是否不明昨日为何涉及到宫闱之事时,我会那般不留情面的挥刀直指?”
“怎会?”银屏似乎没有想到慕容镜提起了这事,但眸子里的震惊却也将她心中所想暴露出来。
望着银屏的眼神,慕容镜轻微的摇摇头,有些无奈;这妮子,明明心中有些介怀,偏偏却有些倔犟的固执。
“昨日我们可是在马车上谈论过宫廷密事?”慕容镜问道。
“是,昨日是银屏思虑不周。”
“那你可知为何当时的我那般绝情?拔刀而逼?”
“银屏虽是不明,但却也知道郡主是为了银屏好。”
听到银屏这番话,慕容镜停顿了顿,反转问道:“那日千秋斗茶时,你我发现了皇宫里的密处,那般的分析,难道不是在猜测宫闱之事?”
“是,是在猜测…”
“那我为何当时不拦你?反而与你一层层的分析?”
“…那里既是密处,自然无人……”
“马车上难道就有外人?”
听到这里,银屏不知道说什么了,其实她是有些疑问的,但她相信慕容镜,不需要什么解释,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慕容镜太像安惠公主的原因,银屏总能在慕容镜身上寻寻觅觅的找到那种安心感,所以她毫无理由的相信。
她永远记得那日;她被皇子公主身旁的贴身侍卫痛骂了一顿,两天都没未进食,御膳房的公公还为难的将馒头丢在地上,让她趴下,从他的裤裆下爬过去吃时,宫女公公的各种各样或是嫌弃或是厌恶的神情。
就在她绝望时,那双手将她托了起来,不嫌弃她的肮脏,帮她理乱七八槽的头发,带她走出了那个她痛恨的围墙,接近一年的时间里,她仿佛过上了小姐般的生活,公主待她就像自己的女儿一般,直到六岁那年…
两天两夜的雨都不曾停,像是下不完似的。而那时的她被安惠公主送出了皇宫,安惠公主望着她低喃了一句,“若是镜儿,也是该和你差不多大了吧……”
那时的她瞬间明白了安惠公主为何对自己这般好了,是因为郡主!皇上在安惠公主的女儿出生时就封号的镜月郡主!那时的人称郡主在皇宫和安惠公主一起,也并未赐宅子给公主郡主居住,而且皇宫里对安惠公主的丈夫也是只字不提,仿佛从来没有这个人一般,而她也从未在皇宫里见到过四五岁,并且年纪与自己相仿的女孩。那天她懵懂的将这些疑惑抛到脑后,因为那时安惠公主在雨天下的笑容,笑的如此清丽绝美,犹如春暖花开。
哪知,那一笑,便是永远。
现在回想起来,总感觉那笑,笑尽了一生的荒凉。
人走茶凉,徒留空城一座,奈何?
“银屏?”慕容镜望着后方走神的人,不由的轻微呼唤。
“郡主。”银屏在听到声音后像是回过神来,猛然的抬起头。
“知道你心中还是疑惑的,我便慢慢的讲与你听。”慕容镜声音轻缓,像是做好了讲故事般的准备。
“银屏是有些疑惑,但银屏相信郡主!”银屏语气坚决,一如既往的倔。
“你需要相信的是自己的心!”慕容镜虽然不知道银屏在坚持些什么,但她还是要让她认清楚实质,继续道:“那日千秋斗茶我并未拦你,是我有这个感应,方圆几步内无人,那天杜风和沈少清皆在我预料之内的出现,听到些凤麟毛角也无妨大碍。而马车内虽说无外人,但马车外便不好说了,若你在车内分析的头头是道,车外对你的防范便会多好几分。我一直知道你不是那般粗心大意的人,但遇事时,言语却要多加的注意,多听!有时沉默会是很好的分析。”
“是,银屏清楚了。”银屏点点头。
“昨日礼佛远在金都的三皇子虽说也领旨赶回,但实际在寺中的皇子也仅仅只有慕容鉴一个,其他皇子可都遇上了一些事儿…按照道理,我代娘亲抽签后便是皇子,就算我继娘亲后抽,皇子怎么也是接下去抽签的吧?但太后却偏偏让我继抽,才引发了那所谓非命的签,此后的事情可就不了了之,礼佛抽签也未正常进行…”
“这一切难道都是太后的策划?”
“她怎会策划如此巧合,刚好让我抽到这雷同的两签?还能让洛轻舟出面调解,制造混乱。”
“那是怎么回事?郡主?这次觐见太后不会出问题吧?”
“不会,只是有些巧合而已,只不过我猜测一开始太后皇上便没有想将抽签的程序走完。当时主持叫道我手里的签是非命时,太后皇上的震惊和担忧不是装出来的。只不过这事情发展的正好合了他们的意。”
“为何太后和皇上不打算将程序走完?就算是因为皇子在佛寺里只有一位,抽签又能代表什么?其他皇子都不在,就算在,除非那位皇子是皇上想立的太子,那也应该是按照长幼的顺序来,不照样是二皇子么?这有何区别?”
听着银屏的话,慕容镜的嘴角勾出一抹笑,悠悠的道:“你说怎会这么巧?皇上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人传送太后的宣见懿旨来了?”
银屏一听,先是愣住,然后释怀了,紧跟在慕容镜后面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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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经有云:“木神句芒,手中一规,为春神;金神蓐收,手中一曲尺,为秋神;火神祝融,手中一秤,为夏神;水神玄冥,手中一锤,为冬神。”